時間:2023-03-23 15:19:22
引言:易發表網憑借豐富的文秘實踐,為您精心挑選了九篇電影文化論文范例。如需獲取更多原創內容,可隨時聯系我們的客服老師。
在這個日漸數字化得年代,電影已經成為現代都市一項不可或缺的休閑方式,并在某種程度上為人們提供著重要的精神食糧。美國電影所具有的獨特生命力與創造性,使其在世界電影中獲得了不可替代的地位。美國人強烈的自我中心觀使得個人主義在美國電影中的表現顯得尤為突出,這種個人追求與奮斗的精神,創造了大量諸如《蜘蛛俠》《鋼鐵俠》《綠巨人》一類的冒險性質的電影。影片中的主人公大多是具有特異功能的普通人,他們利用這些能力懲惡揚善、拯救社會,同時他們有著普通人的各種生活、感情方面的問題,也承受著一個普通人不應承受的種種壓力。雖然也有煩惱,也會失敗,但他們從不放棄。主人公堅定的意志與責任感,體現了大多數平凡公民的內心世界,他們渴望正義,渴望被關注,渴望成為英雄。這些電影把人類個體的力量神化,呼吁每一個普通人在社會中找到自己的責任,并完成自己的使命,將每一個人的個體價值詮釋得淋漓盡致。
孤獨的英雄并不完整,愛情是電影永恒的話題。無論是哪部電影中,或多或少都有愛情的影子。完美的愛情與家庭更是美國電影中不可替代的重要一筆。諸多經典如《泰坦尼克號》《當幸福來敲門》《拜見岳父大人》都充分向人們展示了愛情的永恒與偉大。尤其在911事件以后,美國人徹底改變了生活人生觀念,他們相信:愛與親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家庭是最溫暖的所在。所以,講述愛情與親情的電影無疑有著拉近人與人距離的神奇力量,這類型的電影往往更有親切感。
隨著信息爆炸的逐漸加劇,美國電影利用其獨特的生命力,逐漸吸取了大量來自世界各國的傳統元素與演藝界人才。有如同《花木蘭》式的中國傳統故事,也有類似《功夫熊貓》等經典中國元素的形象塑造,美國電影將這些小眾元素加以包裝推廣,讓來自各方的民族特色全球化,從而達到自身經濟利益的提升。這種蠶食他國文化并予以改造與加工的方式為美國電影公司帶來了巨大的收入,也為出產科技型的大片奠定了厚實的經濟基礎。美國電影的吸取性與包容性讓題材和內容多元化,這也使美國電影在全球影視界中居于主導地位,并且能夠長久持續地發展下去。
美國領先的科技水平促使了高科技在電影中的大量應用,大大增加了美國電影在全球市場中的競爭力。美國電影奇幻和夢幻的特點,以及豪華、絢麗的表現形式,打造了一部又一部傳奇科幻的影片:《侏羅紀公園》《珍珠港》《阿凡達》等此類影片不僅給觀眾造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也讓全球影迷回味無窮。由此看來,科學技術在美國的電影中發揮了超凡的作用,個人英雄主義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論文摘要】美國是一個由移民組成的新國家,沒有長期的發展歷史,卻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美國式文化體系、特征鮮明,主要包括文化的包容性、幽默性、實用主義、個人英雄主義等。文章從動畫電影的獨特視角分析了隱藏于其背后的文化特征,運用了比較分析的方式.結合我國動畫電影的發展現狀.進一步闡明了美國文化的核心.借以指導我們反思我國文化傳統的優劣,更好地為我國的文化建設服務。
美國是個由移民和他們的后裔,加上本土印第安人建設并發展起來的新國家,沒有長期的發展歷史,同時又沒有所謂單一的民族傳統,但是具有資本主義世界各國當中最快的經濟發展速度,是目前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超級經濟強國,擁有巨大的國內市場,它的經濟實力又使它具有相當巨大的國際市場占有率。因此,形成了美國文化與歐洲其他國家發展所不同的特點,有著自己特有的美國式文化體系。美國文化具有多種特征,包括幽默性、包容性、實用性、個人英雄主義等等。這些特征可以從火熱的美國動畫電影中窺見~斑。美國動畫電影是世界電影當中的一個非常具有影響力、但是又非常獨特的組成部分,正越來越強地影響著全球文化的發展。研究美國文化特性有利于指導我們更好地發展我國的文化建設。
一、美國文化的包容性
美國作為一個移民國家,其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便是包容性、多元化、開放性。從歐洲、非洲、亞洲、拉丁美洲來的大批移民,帶著各自夢想來到美國這個夢幻般的國度,他們把本土的傳統思想。宗教習俗、習慣等文化帶到美國,成為美國多元化發展的基礎。任何國家的文化在美國這里都能夠找到影子,正是因為美國沒有自己的傳統文化,才能融合各國的文化,從而創造出了讓世人矚目的“新文化”。
同時美國文化隨著時展,其文化的包容性不斷地被顯示出來。一方面美國具有比較開明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有能夠包容不同國家的文化與習俗。如在影視娛樂業方面,美國動畫電影已壟斷了世界動畫影視業的大半天下,他們的題材來自世界各國。如動畫電影《埃及王子》是來自埃及文化,《小美人魚》取材于丹麥童話,《花木蘭》《功夫熊貓》取材于中國等。這些影片無不大獲成功。究其原因,其高明之處就在于他們對這些國家以及文化內涵的處理上。美國是一個生機勃勃、富有創新精神的國家。以《功夫熊貓》為例,影片中處處展現著中國元素,“中國樂曲”“中國功夫”“國寶熊貓”,中國特色的食物如餃子、包子、饅頭和阿寶家傳的“秘制湯面”等無一不體現著華夏風味,能將中國元素及中國文化這樣潛移默化地具體地應用于影片中,把這樣傳統的中國文化和中國武術直觀、幽默地展示給世界,捷足先登,做到了中國的藝術家們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情。這種包容、開放的精神實在是令人佩服。但另一面又顯現出美國文化的侵略性的一面,美國正是通過對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文化資源進行“美國化”,貼上美國的標簽之后,再重新推廣到世界各地,并為其刨造出巨額利潤。不過,我們更應該反思的是中國電影文化業的現狀,過于狹窄,缺乏敏銳的洞察力、創造力、想象力,在本質上缺乏對本國文化的深層次理解。從迪斯尼拍攝《花木蘭》到派拉蒙拍攝《功夫熊貓》,10年過去了,我們不能只是“憤怒”地抵制,捶胸頓足,我們更期待中國電影藝術的崛起。
二、美國文化的幽默性
幽默、自由特色是美國文化的另一重要特征,這是由美國人的活潑、天真、好動、非權威化的性格所決定的。比如動畫片《貓和老鼠》就酣暢淋漓地表現了美國文化的幽默感。在人們心目中過街喊打的老鼠,是一個惡心反胃的動物,在影片中卻幾乎成為人們同情憐憫的對象,沒有一點令人討厭的感覺,只有無盡的幽默。影片中可愛的小老鼠在老貓的殘暴下游刃有余地被變成各種形狀;Jerry把T0m提著腳摔來摔去的場景描寫;Tom把Jerry舞臺的一塊鋸掉,掉到底下的竟然是周圍的舞臺時等,深深被這種美國式的夸張幽默所折服;美國式的幽默在《汽車總動員》這部片子里也表現得淋漓盡致:比如Guido和Luigi在賽道上僅僅用一瞬間就幫馬奎恩換好了四個輪胎,讓先前還嘲笑他們的小雞團隊的人吃驚地把自己的擋泥板都掉下來了。該片在細節方面有很多幽默性的表現,非常獨到,耐人尋味。
除了動畫電影,美國廣告設計的幽默也是世界聞名的,他們天性樂觀,這種性格自然從各種設計上表現出來,成為他們設計的一個特征。美國人常常說:如果都可以達到功能目的,為什么要那么嚴肅?這種民族心態,是他們設計風格形成的一個重要基礎。而我國動畫電影則相對嚴肅的多,無論早期《驕傲的將軍》《小蝌蚪找媽媽》《三個和尚》,還是后來的《寶蓮燈》,無不體現強烈的“寓教于樂”的精神,處處透著中國文化的嚴肅感,說教色彩太濃,可看性不強,很少有令人過目難忘的人物,最終人們腦海里記住的也只有原來的神話及故事,而非各種鮮活的人物形象。而美國動畫電影中的貓和老鼠、史努比及《小雞快跑》中的小雞等等眾多的幽默形象,經久不衰地贏得了世界各國觀眾,受到不同年齡層次讀者的喜愛,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并成為美國通俗文化的一部分,創造動畫史上少有的奇跡。
三、美國文化的實用主義
實用主義一詞最早是從希臘文可而來的,含有行動的意思美國實用主義哲學的產生深受歐洲大陸文化影響,黑格爾、笛卡兒等思想對美國實用主義哲學有深刻影響,實用主義存美國社會發展的不同時期中,它的表現和作用是不同的作為民族精神,在第一時期主要體現為敢于冒險和開拓,重行動、重實效。第二時期主要體現講求效益.注重實用。第三時期主要體現為對各種矛盾和利益沖突尋求妥協協調及解決、法,實用主義在美國仍然存在并發展。今天,在美國人眼里仍然是有用就是真理,成功豪虻是真理實用主義極大地影響了美國人的思想和行動,它造就了美氣質,時影響了整個世界。
此他們的動畫業也反映了本民族的這一性格特點:只要能多賺錢,無論何種題材的動畫片他們都做一各種動畫角色的顛覆他們部勇于嘗試并樂在其中。而中國人則講究責任和良心,此不會隨意篡改老祖宗留下的精神食糧?所以中圍傳統動畫片總也不能跳開條條框框的束縛。在保守思想以及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下,中閏動畫人不可能去顛覆神圣的原著中的角色和題材。而美國則不然,如動畫片《梁山伯與祝英臺》人物的服裝造型兒乎包攬了各個朝代的特點.色彩樣式典雅和絢麗,但依照故事發生的區域背景和人文色彩來分析.角色的服飾沒汁缺乏我國吳越文化的鮮明特色,片中渚多角色設計缺乏原刨性,止觀眾感覺梁山伯與祝英臺等角色不是中闞的,而是美國人在好萊塢和迪斯尼里炮制出來的、他們腦袋里的形象。從文化的角度看.作品顯得有些粗糙、膚淺,用美國的實用主義和商業主義的影視觀來詮釋東方傳統愛情故事,除“莫名其妙地娛樂”外別無其他,但這正是美國實用主義文化的體現,講求效益,注重實用一美國實用主義的另一表現就是文化的產業化.文化產業已成為美國最富于活力的產業之~一文化產業興盛的背后,是美國動畫產業的生機勃勃.
典型特征是從文化產品到文化產業的市場營銷.將文化直接轉化為現實的票房收入以及主題商品:玩具、音樂唱片、主題樂園等一系列文化產業鏈。如沃爾特·迪斯尼在一群志道合伙伴的參與下,成立了一家專業的動畫制作公司,從“創意內容”出發,逐步擴大到“產業基地”.用現代工業化流水線生產的方式,大批量地制作動畫片并把它們銷往世界各地;時.又為米老鼠、唐老鴨等卡通形象中清了專利.在法律的保護下進行特許經營開發。到一g2o世紀4f1年代后期.迪斯尼公司又與丹麥的艾蒙公司合作.于1948年9出版了《米老鼠》雜志,后又建立迪斯尼樂同等,從純粹的文化產品到利潤驚人的文化產業,實現了美國入的實用主義的夢想、而我國的動畫人由于受中圍傳統文化影響至深,停留在對動畫藝術用情專一的階段。對動畫事業片面的執著追求.不利于在新世紀建立文化的中國、文化產業的中國和文化發達的中國的文化產業的目標.這值得我們從業人員反思。
四、美國文化的個人英雄主義
在美國動畫輕松愉快的內容背后都隱藏著美國民族的英雄主義及個人主義,并且在他們看來,這種英雄不僅僅是美國本土的英雄,更是全世界全人類的英雄,他擔負著保衛全人類拯救全人類的思想觀念。這與美國今日在全球所自封的“國際警察”形象是不謀而合的。
其實,個人主義思想并非是今天的新面孔,它最早萌芽于l4世紀意大利文化復興運動.后來經過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論證與傳播,在美國結出果實。加利福尼亞大學社會學家羅伯特認為“個人主義是美國文化的真正核心。”個人主義的產生有其深刻的歷史背景。一方面美國在思想上繼承了歐洲移民帶來的思想,特別是希臘的重商主義文化及希臘的政治管理體制.希臘當時建立的文明對美國社會有積極影響;另一方面個人主義產生有著較早的歷史背景.并付諸于實踐且在實踐中完善與發展。美國人早期的移民其團體是由私人或公司組織臨時湊合而成.這里沒有血緣紐帶.也沒有政府干預.除了上帝“天國”的抽象觀念和到新邊疆發財外,沒有共同別的理想毋庸置疑,每個人都要做自己的英雄,為了集體利益放棄或犧牲個人利益.對于那些開拓新大陸的移民來i兌是不可言喻的。于是出現了崇尚個人主義現場,同時也衍生出了個人英雄主義。《花木蘭》就是一典型角色,在片中中國“花木蘭”的忠孝理念被西方“個人英雄主義”的完美表演徹底替代。在全球循環放映,不僅為人家賺到了3億美元,而且讓“個人英雄主義”流行全球、漸成時尚。再如動畫片《汽車總動員》中的個人英雄主義,即每個人要表現自己且盡自己所能展現自己另外,《沙漠騎兵》等也是迪斯尼奉獻的典型的美國個人英雄主義大片,其中不難發現美國文化的個人英雄主義觀。
五、結語
美國是一個年輕的國家.她雖沒有悠久的歷史,但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體系.并且隨著時展美國文化越來越顯示出其生命力,研究美國文化特性對于我國建沒與繁榮我國文化具有一定的借鑒性。比爾·蓋茨有句名言:“在兇特網時代,準買下了文化,準就控制了時代。”諸如“花木蘭”式的中國傳奇故事被跨國公司西方化和全球化的過程,也是美國文化為實現自身利益而改造其他文化、蠶食其他文化、主導世界文化,并據為己有、創造巨額利潤的過程。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美國式電影文化的發展已為我們指明了一條發展的道路:我們期待貼有中國標簽的中國文化早日走下文化圣壇,走入民眾日常生活、走向世界每個角落。
[參考文獻]
[1]李懷亮,劉悅笛當代美國文化產業研究[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OO5.
[2]梁捷,趙達.王逸吟.“《功夫熊貓}熱”引發的文化思考光明日報,2008-07-31(5)
關鍵字:吳宇森英雄電影文化折射
一、吳宇森“港式英雄片”的基本概況
吳宇森自幼家境貧寒,20歲從影,由場記而副導,先后輔佐著名導演張徹、許冠文。25歲開始獨立執導影片,先后從業邵氏、嘉禾、新藝城等三家頂級影視公司,拍攝了18部影片。1985年,輾轉浮沉香港影壇十余載而不得志的吳宇森來到剛成立不久的徐克電影工作室,兩人都“難以忍受言之無物的純流行商業片”(1),極力要拍攝一部展示黑暗和暴力中不滅的俠義與友情的作品。1986年,《英雄本色》橫空出世,震撼香江,驚嘆國際,創造了港片有史以來3465萬的最高票房紀錄,并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等多個獎項。從此吳宇森這個名字成為了香港電影史上不可躍過的一個符號,而此后一直到1992年,吳宇森先后拍攝了《英雄本色2》等六部同類型的作品,共同奠定了其香港“暴力美學掌門人”的地位,推動了香港“英雄片”的創作熱潮。
縱觀這七部影片,其基本主題都是一群游走在社會邊緣的人,因情義的紐帶而一起出生入死。但由于時代的變遷,身邊的人不再信守情義,為了金錢不擇手段。而他們卻依舊堅守著做人的底線與良知,慘遭暗算與背叛。無奈之下,這群英雄為了尊嚴、情義、家人,不得不血染江湖、以暴制暴,甚至不惜用死亡來恪守情義與親情。在他們身上表現出的肝膽相照、義薄云天、生死與共的豪情義氣,以及對不仁不義的惡勢力的懲罰,讓無數青年人為之熱血沸騰、精神一振。
二、吳宇森“港式英雄”的成長背景與生存方式
吳宇森“港式英雄片”中的主角多為江湖人物,他們是黑幫成員、殺手、大盜或備受壓抑卻充滿豪情的警察。他們的成長經歷都頗為艱辛,《英雄本色》中的小馬哥從小孤苦伶仃,十多歲為生計加入黑社會,得到大哥宋子豪的極力關照;而宋子豪為了不連累家人,一直不讓弟弟知道其黑社會背景,可弟弟阿杰又偏偏一心要做一名除暴安良的正義警察。《喋血街頭》中的阿B、細榮、輝仔情同手足,在貧民窟中一起長大,受盡貧窮與欺辱,夢想只是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而《縱橫四海》中的缽仔糕三人,從小流落街頭,被一個慣偷養大,可養父只是把他們當作賺錢的工作。因為這段缺乏愛的成長經歷,使得他們比一般人更看重情義,甚至把友情看得比生命還重。他們不再是以往傳統電影中所推崇的正面英雄,他們只以情義為基點,只要認為對就會去做,即使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在他們身上展現出了男性的血氣方剛和對擁有生存尊嚴的渴望,他們的所作所為是一種生命本色的揮灑。
在現實生活中他們是一群被主流社會邊緣化的孤獨群體,靠著從事非法營生來獲取生存。雖然這種生存方式與主流社會的規則不相一致甚至互相沖突,但他們也有著一套自己嚴格遵守的江湖道義與做人準則。他們從不濫殺無辜,且對弱者頗富同情心,他們出現在社會固有秩序的動蕩期,此時靠著原有規則已不能伸張正義,只能用更大的暴力來懲治邪惡和不義。于是使得他們這種雖不合法的生存方式,也具備某種微妙的合理性。他們依靠自己的勇氣和智慧闖蕩江湖,依靠原始的正義和個人情感快意恩仇,不惜用生命來換取對朋友的承諾,以及對強大惡勢力的反抗。因而他們成為了生活在社會底層,而又遭遇不公或渴望成功者心中的英雄。
三、吳宇森“港式英雄”的突出特質
其實他們這群人,之所以能成為很多人心中的英雄與膜拜的偶像,是因為在他們身上突出體現了中華民族的俠義精神,即“忠信道義,看重情義,為朋友兩肋插刀,為知己赴湯蹈火”(2)。在《英雄本色》中著力渲染了小馬與豪哥之間堅守不渝的友情,宋子豪在販賣假鈔的過程中慘遭暗算,于是小馬為了給其報仇,只身獨闖臺灣,手刃仇人,結果被打瘸了一條腿。但為了等宋子豪出來再戰江湖,不得以忍辱負重、隱忍三年,可當得知子豪不愿再理江湖事時,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不欠我什么。”可小馬為了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又只身闖入阿成老穴,找到犯罪證據,此時決心退隱江湖的宋子豪擔心小馬的安全,不得已重出江湖,當子豪騎著摩托車出現在小馬面前時,兩人間會心的一笑,令無數觀眾感動。
而《喋血雙雄》中殺手小莊與警官李鷹從追捕與被追捕的關系到相知相識、化敵為友,最后不惜生命并肩作戰。警察與殺手,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因為有著相同的做人原則而走到了一起,為情義、為正義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在槍林彈雨中談笑風生,在殊死惡斗中心心相惜。正如《英雄本色2》中陳伯對子豪等人情義的感慨:“這個世界上沒什么人情味,難得你們幾個小子,這么知己”。正因如此,所以這群“港式英雄”將這份情義看得彌足珍貴,在兇險的江湖中,成了他們縱橫江湖的唯一安慰,是他們活在世界上的理想支點。也是因為這份情義和他們執著的守護情義的精神,使得缺乏正義、缺少情義的亂世江湖有了些許人情味,也才讓人看到了些許的光明與希望。
也正因為他們看重情義,所以他們比常人更憎恨欺騙、出賣和背叛,對于出賣、背叛自己的人一定要手刃其頭。正是在對《英雄本色》中的阿成,《英雄本色2》中的高英培,《喋血雙雄》中的任海,《喋血街頭》中的阿容,《縱橫四海》中的養父等的復仇過程中,“他們同生死共命運的精彩演繹是他們兄弟朋友之情的最好證明,也是他們的人格熠熠生輝之處”(3)。而這種復仇其實也是英雄們的自我救贖,他們因為道義而成功,因為秩序失敗而退場,于是他們不得以只能用生命來守護生存的道義,用血的代價來懲罰道義所不容的人。
在吳宇森“港式英雄片”的結尾都似乎有一個模式,英雄們想要手刃仇人,可往往槍里卻沒了子彈,此時警察已趕到,這些倚仗著錢能解決一切的小人們便開始得意的叫囂起來。就在此時往往會有另一中間力量將一把裝滿憤恨子彈的槍遞過去,于是仇人得以倒在正義的槍下。如《英雄本色》中,最后阿成說到:“沒子彈了,我現在出去自首,我不會有事的,有事的是你,我有錢,兩三天之后就可以從法庭輕松的出來。”小人的奸詐、囂張的氣氛,令無數觀眾無比憤恨,都恨不得拿起槍向他打過去。而此時的阿杰已被哥哥的情義所深深打動,明白了什么才是正義,于是將手中的槍遞了過去,正在得意的阿成瞬間由奸笑變為恐慌,子彈穿透了他的身體,正義得以彰顯,讓所有觀看影片的人都大呼精彩。
四、吳宇森“港式英雄”的浪漫性與悲情性的統一
除了英雄們的俠義精神令人動容外,吳宇森運用其獨有的表現技能,將故事的浪漫性與人物的悲情性完美結合,使得這群“港式英雄”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由于早年受好萊塢歌舞片的影響,吳宇森習慣“把殘忍的打斗場面變成優雅的芭蕾舞(4)”。運用浪漫主義的表現手法,用優雅的音樂配合飄逸的動作,展現出浪漫且唯美的影像畫面。“港式英雄片”中的主人公不再是那種滿口臟話和動輒打斗的舊式幫會分子,而是衣冠楚楚的紳士,有著極為酷辣的造型。在他們身上“槍林彈雨,不過是尋常之事;扶危濟困,仿佛已是天職”(5)。那些充滿血腥的槍戰畫面在吳宇森的打造下,殺手的動作如舞蹈家一樣飄逸,像藝術家一樣獨具浪漫。
如《英雄本色》中小馬哥在臺灣歌廳復仇的場面就如詩畫一般,至今依然是香港電影史上最為經典的槍戰場面。整個場面以輕快的閩南小調《免失志》搭配著兩段情節:一段以慢鏡頭描寫小馬在走廊里信步穿越,衣帶飄飄,神情瀟灑,從容不迫;另一段以正常速度拍攝臺灣黑幫大吃大喝的酒宴。隨后便爆發了一段激烈的槍戰,小馬舉槍四射,發發命中,如入無人之境。“吳宇森濺血的浪漫,既是剛烈的暴力,又是令人沉醉的美景(6)”。而《喋血雙雄》中教堂決戰的一幕是吳式槍戰場面的又一經典。寧靜的耶穌像、神圣的十字架、漫天飛舞的白鴿和輕輕拂動的白紗應然而至,動靜相襯之間槍林彈雨、子彈紛飛,圣潔的宗教氛圍始終滲透著整個槍戰過程,給人展現出無限的唯美。
而在這種詩意般浪漫的映襯下,更加凸顯了這些忠肝義膽的英雄們的悲愴命運,他們最終在激烈的槍戰中慘烈死去,用生命換取心靈的救贖。吳宇森打造的“港式英雄”其結局之所以悲壯,是因為他們所遵守的道義和所看重的情義在江湖上已逐漸失去價值,江湖已不在是原來的江湖。以宋子豪為代表的老一代江湖人物“一生最重感情二字”,而以阿成為代表的新一代江湖人物,卻是“誰有槍、誰有錢,誰是老大”。曾經守道義、講義氣、重感情的江湖變成了只講目的、唯錢是圖、不擇手段的江湖,使得小馬哥式的英雄們再以舊的規則行走于今日江湖,不但不合時宜,反而危險萬分。昔日無限風光的英雄們成了末路英雄,伴隨著末路的孤獨、無奈和感傷,獨自活在自我心中的那一片圣潔地上。
并且吳宇森善于運用對比,通過英雄人物前后境遇的不同,表現出他們人生的悲情性。在《英雄本色》中阿成還在做跟班時,咳嗽了兩聲,小馬哥立馬拿出手中的錢并囑咐他好好看病。而后來瘸腿的小馬哥只能寄人籬下為阿成擦車,在阿成威風的背影后是小馬拖著一瘸一瘸的腿將阿成隨意扔在地上的小費撿起。此時,兩人的世界已全然顛倒,但是唯一沒變的是小馬骨子中孕育的情義與堅守的信念。既然英雄不再適合江湖,為什么不選擇離開江湖,因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涉入江湖,便如同陷入人生的漩渦,無形的力量阻礙著他們前行,直至將其逼入人生的邊緣和困境,最終英雄們只能依靠死亡來完成自我的救贖。正如宋子豪出獄后本想退出江湖,可是江湖不讓他退,幫派分子三番五次找他麻煩,使他平靜的生活無法繼續,最終忍無可忍,于是只能奮起抗爭。
五、吳宇森“港式英雄片”中的陪襯
有江湖英雄的世界,就會有代表著正義一方的警察,而在吳宇的“港式英雄片”中,警察只是一種陪襯或反襯。《喋血雙雄》中的李應、《英雄本色》中的宋子杰、《辣手神探》中的神探袁浩云都是警察,但又頗具江湖風范,在警局所受到的多是不公和壓抑,而與江湖人物一起,反而使他們的人格魅力在江湖廝殺中大放異彩。在《喋血雙雄》最后的教堂決戰中,李應為了不讓任海逍遙法外,在眾警察前將其殺死,此時的他儼然是小莊的化身,他不是以一個警察的理智,而是以一個江湖人物的情感向黑幫老大射去痛快淋漓、快意恩仇的子彈,情感的力量沖破了理智的封鎖釋放出萬丈的豪情。同時,片中的很多警察更和那些不講道義的黑幫分子一樣,披著一副正義的皮囊,擺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實著是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小人。《英雄本色》中的宋子杰在警界頗有名聲,辦案凌厲果斷,可就因有一個曾經是黑幫老大的大哥,便一直無法被重用;而《英雄本色2》中的總督察胡海,為了在退休前再立新功,竟然以宋子杰的前途威逼宋子豪,要他出山打入黑幫,為他們提供辦案線索;在《喋血雙雄》中李應的上司也只知道升官晉爵,全然不顧屬下的死活和內心情感,無異于冷血動物,全然沒有正義者的光明磊落,只剩下了一副小人的嘴臉。
除了英雄、警察外,影片中還有很多配角,也同樣具有英雄人物的氣質與品格。這些人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曾經叱咤風云的老江湖,如《英雄本色》中的華叔,坐牢后的他金盆洗手,開了一家計程車公司,專門收留曾經有過污點的人,讓世人所不屑的賊有了一個可以安家的地方,有了一個可以改邪歸正的場所。而后來在阿成的人來車行滋事時,為了不使改邪歸正的弟兄們再受連累,情愿一個人出來頂下所有的事,用另一種方式行使著固有的江湖義氣。又如《喋血雙雄》中的馮剛,曾經是一名頂級的職業殺手,但由于受了手傷不得已退隱江湖,但為了替朋友小莊拿回屬于他的錢,甘愿冒著死的危險去找黑幫老大汪海討回公道,在受傷后為了“不被人像狗一樣打死”,情愿死在小莊槍下,表現出了“士可殺不可辱”的氣概。第二類是在反派陣營中崇拜英雄的人,他們也只忠于自己的大哥,而支持他們這種信念的精神卻來自于英雄們。如《英雄本色2》中的殺手小黑,死心塌地為高英培賣命,在最后的決戰中本可以離開,但確留下來跟阿健一決高下。又如《喋血雙雄》中汪海雇用的國際殺手,他最終也是選擇與小莊單槍對決。他們這些人在心中都把吳宇森塑造的“港式英雄”當作自己的對手,以他們為榜樣,想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想通過戰勝對方來取代其位置,即使倒也要倒在對手的槍下。:
綜觀這些人物,他們在江湖中的廝殺不過是為了獲得人生的安穩,使身心漂泊之后有一處可依靠的港灣。然而這個夢想卻顯得遙不可及,因為美好的愿望與現實的社會有著巨大的矛盾。他們在其中靠著自己的努力奮勇掙扎,他們所追求的道義、忠誠、親情是當時社會每一個年輕人所夢想的。但最終人面對命運時總是顯得渺小、脆弱和無助,他們無法完成心中一個個美好的愿望。其實影像媒介很大程度上都反映著當時社會的某種集體無意識,所以吳宇森所創造的這個轟轟烈烈、英雄叱咤、蕩氣回腸的江湖世界,實則是鏡像式的社會想象,是香港大眾文化心理的一種影像投射。
六、吳宇森“港式英雄片”中蘊含的社會文化
1960-1970年是香港經濟起飛的十年,在完成工業化的蛻變后,跨步進入到現代社會。但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享受豐腴物質文明的同時,港人也開始在進入80年代后,逐漸感受到現代文明所帶來的負面效應:“生活節奏加快,工作競爭加劇,社會壓力加大,人與人之間關系開始變得疏遠,傳統的親情、友情、道義等觀念開始淡化”(7)。于是生活在其中的香港市民不可避免的產生某種集體的焦灼情緒和不安感。所以吳宇森的“港式英雄片”中的主人公常常是漂泊、無根、孤獨、缺乏安全感、穩定感的代表,這與香港的社會歷史和港人心態不謀而合。但同時他們又堅信:“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這種不服輸、不甘于受命運驅使的堅強、自信感,又恰恰契合了當時港人的普遍社會文化心理。
于是作為電影主要觀眾的年輕人將自己理想中要求建立的新秩序,交托給這些英雄偶像去完成。他們對于英雄的認同,并非是想自己也創造與英雄相同的業績,而是希望通過影片中的英雄形象,來彌補自己在現實生活中被邊緣化的位置,也是對挫折感的一種撫慰和補償。現實中的矛盾、不平所帶來的心理壓抑,使得吳宇森打造的“港式英雄”讓人看后無比歡欣鼓舞。盡管現實中的邪惡勢力很狡猾、兇狠,盡管法律因為種種原因對其無能為力,但這種夢幻式的英雄卻可以解決一切。人們在欣賞這些英雄的同時,也完成了自己精神世界的一次次狂歡,使壓抑的情緒得到宣泄,受挫的心理得以平衡,最終使吳宇森的“港式英雄”名揚世界。
【參考文獻】:
(1)丁曉峰:《電影這個江湖》“暴力美學吳宇森本紀第一”,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
(2)、(3)史玉豐:《吳宇森的英雄路》,《文藝研究》(2008年10月)
(4)林宇:《百年電影經典》,東方出版社(2006年8月)
困境與危機:弱化災難的"災難片"
《緊急迫降》顯然試圖模仿和遵循一個我們早已熟悉的災難片的類型模式:傾斜的構圖、轟鳴的飛機聲、簡短而緊張的剪輯……似乎都為正在草地上玩耍的李嘉棠父女倆蒙上了災難的陰影;接下來夫妻倆的冷眼相向和冷言相對也揭開了家庭危機的序幕;當兩人不期而然地登上同一架波音客機的時候,觀眾已經開始期待一個沖突與解決的故事;伴隨那些透露著緊張和不安的短促的鏡頭剪輯和令人心驚的效果聲音,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已經為這部影片提供了充分的關于災難的預期。飛機上的嬰兒使我們聯想到了"敖德薩階梯"中嬰兒車所起的驚險而恐慌的敘事功能;農民企業家作為喜劇性調節因素進入了驚險敘事的格局;兩位西方人為飛機上即將出現的事故埋下了文化沖突的伏筆;端然而坐的氣功大師似乎為飛機內喧囂的空間提供了某種詭異莫測、老謀深算的神秘;李嘉棠、劉遠和丘葉華的出現使人們意識到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三角戀愛故事將在與世隔絕的飛機上和陸地間拉開序幕……。影片到這里,似乎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正如那架即將沖天而起的飛機一樣,觀眾也正等待著一個雖然并不陌生但卻始終充滿刺激的災難性的電影游戲旅程的開始。
從媒介的各種宣傳中,觀眾早已知道這架機號為藍天569的波音大型客機是電腦制造出來的,觀眾已經沒有興趣去關注電腦制造的飛機與真實的飛機之間的差別,他們已經調用了早就培養起來的游戲規則,等待一場災難在自己的眼前降臨所帶來的心理刺激,同時也等待著災難過去以后那種如釋重負的宣泄。
災難是災難片的核心,災難片要用災難的恐懼來制造觀眾的心理緊張和壓抑,從而為后來災難的解除提供心理釋放的;災難片還要用災難的故事來引發觀眾對生活中已知和未知的災難威脅的共鳴,從而為最終的災難克服提供柳暗花明的幸福感;災難片也要用災難中的英雄為觀眾提供人間救世主的移情對象,從而使觀眾獲得自我肯定和安全承諾;災難片甚至還要用災難的奇觀在帶給觀眾感官刺激的同時也讓他們為自己置身于危難之外油然而生潛意識的自我慶幸。所以,經過幾乎30分鐘的鋪墊,飛機在平靜中起飛了。像我們對所有災難片的預期一樣,我們期待著災難的來臨,我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那些我們不愿意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但希望在銀幕上出現的災難奇觀和受難場面的出現,我們想象著那位英俊瀟灑的年輕機長和他那位剛柔并用的年輕妻子如何在孤立無援中歷經磨難、轉危為安,演繹英雄與美人的古老而恒久的結局。
觀眾終于等到了災難來臨的信息:滿載乘客的藍天569剛剛起飛,便發現起落架出現故障。隨著這一故障的難以排除,人們意識到災難似乎正逐漸威脅著飛機上每一位我們已經認識和不認識的乘客和乘務員。
但是,電影并沒有按照我們的預期進行。影片雖然給了我們一切關于災難的預期和伏筆,但災難、甚至是微小的災難都沒有真正發生,嚴格地來說,這部按照災難片模式開始的影片在災難還沒有出現時就迅速地被一個救難的故事所替代。于是,盡管影片采用了大量的交叉性、對比性的蒙太奇剪輯來強化視聽效果的危機感,大量使用短鏡頭、小景別的快速切換來制造節奏上的緊張感,大量使用電腦特技來創造各種貌似驚險的空中場面和離奇景觀,最后甚至采用了夫妻倆逃離記者獨自團聚的好萊塢類型電影的典型橋段作結尾,這一切似乎都想使觀眾能夠繼續以一部災難片的預期來完成敘事經歷,但是,我們還是逐漸意識到,我們面對的不是、也不可能是一部真正的災難片。災難在這部影片中是被放逐的、被遮蔽的。犧牲、受難甚至驚恐在影片中都被降低了,唯一的災難奇觀只能通過一場假想的可能性被展示而失去了逼真所帶來的驚恐體驗,我們沒有看到英雄的出現而只是看到了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采用一切常規手段排除故障直到脫離似乎危險性并不大的危險,以至于影片一開始埋下的許多人物的伏筆、設計的許多敘事功能到后來都有頭無尾地消失了,那位嬰兒完全沒有成為一個敘事因素出現在影片中,那位一直正襟危坐的氣功大師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了一次扇子,而其他人物也幾乎對災難故事沒有起到任何功能性作用。
顯然,觀眾對于災難片的期待被影片的進程逐漸否決了。我們看到了一部沒有災難的災難片,我們看到了災難片模式與救助故事之間的不一致,外在的視聽節奏的緊張性與內在的情節節奏的平淡性之間的不協調。而這種不協調、這種對災難的明顯回避,與其說是藝術的疏忽,不如說是表達了我們主流文化對"災難"的主流態度和主流闡釋。盡管其實由于我們對未來走向存在太多的不確定,盡管世紀末的宿命情緒常常籠罩著我們許多人,那種莫名的災難感可能正等待著一個宣泄的對象和契機,但是,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災難恐懼的現實存在使得主流文化將災難的言說變成了一種潛在的禁忌。在我們主流文化的語境中,我們常常淡化、弱化甚至隱逸所有的災難感、恐懼感和創傷感,我們常常視所有這些"消極"體驗為潘多拉的盒子,我們擔心這些體驗會像瘟疫一樣孳生、蔓延,動搖我們對于現實的信任和信心。從這個意義上說,災難片在當前的現實中是生不逢時的。也正因為如此,盡管《緊急迫降》采用了災難片的敘述模式,也刻意模仿了好萊塢災難片的幾乎所有的類型元素,但影片還是在災難面前止步了,觀眾幾乎沒有機會得到真正的災難體驗、恐懼體驗和創傷體驗,我們看到的是一部敘述人們在面對危機時,如何風雨同舟、共渡難關的關于拯救的影片。如果說,在好萊塢災難片中,災難是一場噩夢的話,那么在《緊急迫降》中,災難只是一場"狼來了"的虛驚;如果說,在好萊塢災難片中,災難是主角的話,那么在《緊急迫降》中災難只是一個背景,在這個背景上,演繹的是我們幾乎在所有的主流敘事中都可以看到的同心同德的宏大主題。寄生于體制中的電影,是主流文化的一面鏡子。
拯救與被救:患難與共的救助故事
在一般的災難片中,當然都有擺脫災難的過程,但這個過程是伴隨著災難推進的,是以災難中人們的自救為驅動的,是以或大或小的犧牲為代價完成的,但是,在《緊急迫降》中,從發現飛機出現故障開始,不僅災難一直沒有來臨,甚至連危機也沒有加深,準確地說,災難的主題在故事的推進過程中流產了,我們接下來看到的是一個救助的故事。
在這個救助故事中,我們目睹的是上下同心、四方協力的患難與共的場景。從中央到地方、從黨、政、軍到企業、百姓都無一遺漏地出現在影片救難過程中,從民航總局、市委領導到航空公司、消防部門都直接在影片的敘事中亮相,而尤勇所扮演的劉遠無非是這種集體智慧的代表。幾乎所有的救助者都是一種無個體性的功能性符號,用葛蘭西(A.Gramsci)的話來說,他們都是一種共享相同的思想和行為模式的"群體人"的代表,人與人之間沒有矛盾、沒有沖突、沒有差異,在整個救助過程中,參與者構成了共性化的群像,從而也構成了萬眾一心的社會理想的象征。而飛機上的幾乎所有人都成為了被救者,都失去了行為的主動性,只是等待救助或者等待救助的命令。
因而,在《緊急迫降》所提供的救助故事中,沒有一般災難片類型中不可缺少的個體化的行為英雄,飛機上擔任機長的李嘉棠所作的僅僅只是按照地面指揮而采取的正常行為,他無非只是完成了一個合格飛行員應該完成的事情,而在地面擔任指揮的劉遠所作的也只是按照常規所應該作的所有事情,他們都沒有表現出作為英雄所獨有的巨大的智慧、勇氣或者個人意識、膽魄。影片展示的救助過程,是一個表現集體智慧、集體團結的過程,個人僅僅是"集體"指令的模范接受者和操作人,以至于機長的"英雄性"最后只能通過妻子的廣播來得以傳達。顯然,這是用集體力量、用團結來解決危機的主流文化模式的一種自覺闡釋,在這一闡釋系統中,基本上沒有為好萊塢似的個人英雄主義精神留下空間,甚至也沒有為中國電影傳統中那種革命英雄主義精神留下空間。
毫不奇怪,從《緊急迫降》中,我們主要看到的并不是一個關于勇氣、關于犧牲、關于生死考驗的故事,而是一個關于信任、信心、團結、理解的故事,正如在我們當前所有的主旋律敘事中一樣,這是一個沒有英雄崇拜的故事,是一個找不到犧牲者和受難人的故事,是一個沒有人性沖突和人格較量的故事,是一個依靠集體力量、依靠團結精神度過危機的故事,應該說,幾乎所有我們主流文化對于現實和現實危機的理解都通過這個"緊急迫降"的事件得到了完整的呈現。因此,這部電影講述的不是一部自救的救助故事而是一部被救的救助故事,我們從這部影片中得到的不是一種英雄主義的崇高感而是一種被人救助的慶幸感,從而影片完成著它主流意識形態的使命:我們面對危機但是我們能夠度過危機,如同"抗洪搶險"一樣,這部影片也是一個黨政軍民眾志成城的大敘事的組成部分。從某種意義上,我們也可以認為,《緊急迫降》提供的是一種中國的災難片類型:它不強調災難而強調救助,它不表現災難奇觀而表現救助精神,它不突出個體英雄而突出集體智慧,它不展示人性沖突而展示人際溝通,它不提供宣泄的而提供安全的撫慰感。因此,《緊急迫降》表述的是它所產生的時代的權威意識:無論我們面臨什么樣的危機和患難,只要我們有核心,有秩序,甘苦與共,那么所有的危機和患難都不過是一場虛驚。《緊急迫降》的驚心動魄成為了主旋律宏大敘事的一個生動音符。商業化與主旋律化:主流電影文化的雙重性
《緊急迫降》選擇了一個真實的緊急迫降的新聞性事件為題材。一方面,影片模仿、借鑒了好萊塢災難片的敘事模式和視聽修辭經驗,虛構了人物和細節,采用了商業/娛樂電影的視聽形態,但是卻"忠實"于一個"真實"的事件輪廓從而很難被看作一部戲劇化的災難類型電影;另一方面,影片盡管"忠實"于這一真實事件的事件輪廓,但是它又采用了一種戲劇化的虛構方式和類型化的災難片模式,與紀實性地還原事件的自然性、真實性的現實主義方式完全不同。它采用的是既非戲劇化的商業電影模式又是非紀實性的現實主義電影模式之外的第三種道路。而這正是當前中國主流電影文化一直所徇喚的電影文本。
對于中國當前的主流電影文化來說,一方面,在市場經濟背景下,在消費社會的形成中,中國電影不可規避地也處在產業化過程中,觀眾已經具有某種消費主動權,主流電影為了能夠爭取觀眾,必須借用一切可能的商業娛樂元素來爭取票房利益,在輸入經濟利潤的同時輸出主流文化意識,因而,不僅那些直接面向市場資本運作的商業/類型電影追求電影的娛樂性,而且許多主旋律影片也都自覺地采用了某些商業/類型電影的策略,呈現了一種主旋律電影商業化的趨勢。但是,另一方面,90年代中期以來,電影成為了國家主旋律文化的焦點領域,在電影意識形態化的處境中,在中華人民共和國50周年獻禮的氣氛中,在"9550"工程的規劃背景下,中國主流電影事實上很難成為完全意義上的商業/類型電影,商業/類型電影那種個體宣泄、個人英雄、感官刺激、自由叛逆的敘事策略與主旋律強調的穩定、團結、昂揚的基調顯然并不和諧。因而,90年代中期以來,商業/類型電影在中國的數量不斷下降,類型規范沒有建立,而且幾乎沒有形成批量生產的能力。所有商業/類型電影都進行了主旋律改造,呈現了商業電影主旋律化的趨勢。
一般而言,每部電影作品均包蘊一定的文化闡釋價值,而且是多方面的。不同的電影藝術家創作出來的電影作品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和內涵也是千姿百態、各有特色的。如同為中國第五代導演,在20世紀90年代就展現出不同的文化取向:陳凱歌一如既往沉緬于民族歷史,熱衷于人性建構,從早期《黃土地》起步,途經《大閱兵》、《孩子王》、《邊走邊唱》、《霸王別姬》、《風月》,直至《荊軻刺秦王》。他電影創作的基調一直是那種和中國血緣關系斷然撕裂的痛楚,并始終坦露士大夫式的精神憂憤,強調歷史哲學的表達,他的個人藝術行為和電影文本皆成為文化苦旅的代名。張藝謀則愈加顯示出一個形式主義者的輕盈,他認為中國(大陸)電影過于注重政治、社會、文化等形而上意義,固然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哲理性,但卻缺乏生動具體的人性描寫。他的表白實際上再次證明了他與陳凱歌在電影文化想象上的不同。因而無論是表現現代化遭遇傳統中國的《秋菊打官司》,還是紀錄鄉村文化撞擊都市文明的《一個都不能少》,他都在或過去、或現在,或農村、或城市的景觀中,把國民的生存狀態和技巧以“好玩”的形式展現出來。黃建新則又不同于“陳張”,他的《站直luō@①,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紅燈停綠燈行》、《埋伏》等一批內在涵義陳陳相因的影片均緊扣當代主題,展現了此時此刻的人間百態和可感可知的形形的社會情緒,透過歷史的蹤跡和傳統的力量,看到了另一個中國誕生時所帶來的精神壓力以及在現代化煉獄中翻滾掙扎的當代華夏。此外夏鋼的平和溫情、孫周的憂郁恬淡、李少紅的直面生活和寧瀛的理性風格化都使各自的影片展現出獨特風貌的文化形態和內涵。而90年代的周曉文更是積極多變,時而暢想都市青春,時而影像鄉土《二嫫》,時而涉足遠古《秦頌》,一個人,三種影片類型,三種表達格調,三種文化想象。
盡管每一部影片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內涵各有不同,但其中包蘊的文化闡釋價值有些則又是共通的。如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均表露出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創新意識,在選材、敘事、結構、語言等方面標新立異。作品的主觀性、象征性、寓意性都比較強,注重人物內心表現,探索民族化的歷史和民族心理的結構,從電影本體出發,努力建構獨具民族內蘊和民族形態的文化模本等等。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例子表明,不論是什么電影,也不管是哪位導演的作品,在文化闡釋價值的構成中,必然有一些共通之處。概括說來,電影作品的文化闡釋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民俗學價值
最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是通過觀賞一部影片,闡釋其中所反映的某個時代、地區、民族的民風和民俗。人類的精神生活中有兩個傾向,一是眷戀故鄉,對本土文化有特別的親近感;一是向往遠方,對異域文化有特別的新鮮感。愈是民族的也愈是世界的,具有鮮明民族和地域文化特色的影片往往容易得到各方的青睞,這也是中國影片屢獲國際大獎的重要原因。而人們喜愛觀賞影片的一個重要原因也就是能經常地、直觀地接觸豐富多彩的異域文化,了解世界各個民族的不同風情。
闡釋民風、民俗主要通過影片特有的環境、道具、布景以及不同民族演員的服飾、歌舞、語言等展開。如美國影片中燈紅酒綠的現代都市、英國影片中荒涼寂寥的莊園城堡、拉美影片中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阿拉伯影片中廣闊無垠的瀚海沙漠等等,這些都讓觀眾一下子就進入了特定地域民族的特有文化氛圍之中。再如日本人的和服、美國人的牛仔服、歐洲人的燕尾服、中國人的長袍馬褂等等幾乎都成了特有的民族文化符號。還有印度和日本影片中的歌舞表演,中國影片中的腰鼓、“顛轎”和信天游,美國影片中的“淘金”浪潮,歐洲影片中的“決斗”情結,無不傳遞出各具時代風情和民族特色的文化信息。當然,電影作品的民俗學價值還只是文化闡釋價值中的表層價值。
二、社會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包蘊的社會學、歷史學、政治學等內涵,也是影片中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這些文化價值作為內在層面的文化形態特征,往往存在于影片的內部結構中。如歷史事件、政治風暴、社會習俗、民間傳說等等,常常成為一些影片的整體構架,從中可以闡釋出極為豐富的文化價值。《拯救大兵瑞恩》、《羅生門》、《》、《茶館》、《泰坦尼克》、《無頭騎士》等等都是生動的例證。拍攝于20世紀40年代初的《公民凱恩》更堪稱這方面的典范。影片是根據美國實有其人的億萬富翁、新聞大王威廉·倫道夫·哈斯托的生平事跡創作的。它陳述了新聞巨子凱恩作為“大國民”精神風貌,并且由這個人物撲朔迷離的命運概括了人類前史時代的深刻命題:資本與人性的沖突以及人性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普遍性異化。是資本這個怪物打破了幼年凱恩的平衡,資本的教育代替了母親的撫愛;是資本這個怪物在養成了凱恩作為社會人的才干的同時,也激發了他對資本的貪婪。他的巨大財富的累積,是以犧牲人的良知和人的情感為代價的;也是資本這個怪物使凱恩承受著現代聲色犬馬生活的輝煌,同時也徹底地撕毀了他在人的生活中的全部溫情。凱恩擁有資本和現代生活提供的宏傳版圖,但他卻失掉了人最美好的東西和最基本的享受。他沒有愛人,也失去了朋友,他是孤獨的,生前如此,彌留之際也不能免,他的那句般的“玫瑰花蕾”,顯示了他的心靈上的疲憊,同時也是心靈的自覺。它發生在凱恩相對遠離現代生活的時刻,并且聯系著他尚未涉足現代生活的孩提時代,因而帶有特別的催人沉思的力量。凱恩的形象呈現著一種全新的沉思的濃度,幾乎也是他生存的那個國家巨大歷史矛盾的回響,從中觀眾幾乎可以完整地了解到“凱恩時代”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三、生命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生命價值(特別是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價值中較為深層,也較為重要的闡釋價值。草長鶯飛,虎嘯猿啼,生命的蹤跡無處不在。“生命之樹常青”,而體驗生命、思索生命、張揚生命,也是電影藝術魅力的源泉。生命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充盈于每一個個體的存在中。如法國著名導演讓·雅克·阿諾執導的動物影片《熊》,由一只小熊擔任主角,以一只大棕熊為最佳配角,再加上兩名獵人,組成了全部演員陣容。影片用擬人手法,始終以小熊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為主線,通過小熊那些頗有“傳奇”色彩的經歷,把觀眾帶入大自然中。攝影機展示的完全是熊的視野和范圍,觀眾在欣賞到一幅幅平時不易接觸到的自然景象的同時,深深感受到生命的律動和豐盈,進而領會到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的合諧是多么美麗又是多么重要。但電影由人創造,并因人而存在,其中心必然是人的生命形式和命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只有人才是美的,只有充滿生命的人才是美的”。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細審視,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與夢想。電影藝術只有與人的生活、命運緊緊聯接在一起,才能叩響出生命的感覺,探尋到生活的意義。
透視生命,首先要展現人的生存方式。好萊塢影片精心描述了一種高度現代化和“理想化”的北美生活方式:文明、舒適、溫情、浪漫……男主角正直幽默,女主角能干漂亮,由此構成了對亞洲廣大青年觀眾的強大吸引力。與此類似,我國《黃土地》、《老井》和《愛情麻辣湯》、《沒事偷著樂》等影片分別展示了傳統的中國農村生存方式和現代的都市生活方式,因而引起中外觀眾的強烈興趣和深刻關注。生命體驗更多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更多的人像克萊默夫婦、貧嘴張大民一般地“活著”,活在窘迫困頓中,活在雞零狗碎中,活在嘈雜擁塞中。高明的電影敘事和觀賞正在于濾去浮動的煙塵,聆聽生命真實輕微的音色。有時生命體驗也存在于罕見的突發事件中,特別是在面對巨大生存挑戰的災難時,人的生命意義會在短時間內爆發,在一瞬間閃現出劇烈而灼人的人性光輝。如《地震》、《龍卷風》、《活火熔城》、《天地大沖撞》等展現人類在自然災難面前的無能為力和堅強不屈;《泰坦尼克》、《緊急迫降》、《恐怖地帶》等則充分展示了人在技術社會里對不被自己了解或控制的技術災難的恐懼無助和劫后余生的生命體驗;《現代啟示錄》、《獵鹿人》、《細紅線》、《辛德勒名單》、《發條桔子》等則向觀眾展示了人的生命在人為的災難(如戰爭、暴力犯罪)面前既是無比脆弱,不值一錢,又是彌足珍貴,至高無上。人類的生命價值正是在生存形式的變幻中不斷得到實現和充實,人活著不管是享受生命,還是含辛茹苦,都是生命之光的閃耀。
對每個具體的生命過程而言,淺的是人生的表象,而深的是人的情感世界。情感始終是電影創造的核心,對生命感覺的捕捉,經常表現為對情感的凝聚與剖析。電影敘事以人們的情感和心理方式為主脈,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而將心比心,以情動情,是溝通創作者和觀眾心靈的最有效的途徑。“如果充分意識到情感意味著意識到它的全部獨特性,那么充分表現情感就意味著表現它的全部獨特性。”(科林伍德《藝術原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116頁)當人的內心隱藏著旋轉運動的情感潛流時,當情感在相反的兩極——歡樂與悲傷、希望與絕望、真誠與虛偽之間持續擺動時,電影讓觀眾看到了人類靈魂的最深處。《雨人》中的兄弟情深,《城南舊事》中的淡淡鄉愁,《廣島之戀》中的復雜戀情……或甜蜜或苦澀的種種情感,雖然是一時一地的故事,卻似一只弓拉動千萬人的心弦,喚起了縈回于每個人心頭的思緒。無論是“大江東去”,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只要表達的是永恒的情緒或意志傾向,即便是微山淺水,也能于細微處見出廣博,化瞬間成為永恒。因為“在這一瞬間,我們不再是個體,而是整個族類,全人類的聲音一齊在我們心中回響”(伍蠡甫、胡經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375~376頁)。
電影中的生命意蘊、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闡釋價值中最易與觀眾產生交流和共鳴的部分,觀眾觀賞電影,通過經歷影片中人物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品嘗影片中人物的酸甜苦辣,體味生活的歡愉和艱辛,以達到認識自身、珍惜生命、善待生活、完善人生的理想境界。一部《泰坦尼克》,讓多少人為之感傷,為之感動,為之莫名的惆悵和振奮。既有愛的甜蜜,又有恨的痛苦;既有生的歡愉,又有死的偉大。大難來臨時的人生百態讓觀眾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愈是美好的事物,當被破壞的時候,就愈具有悲劇的力量。電影中上演的一幕幕“悲劇”把觀眾,甚至把人類的整體生命價值推向一個個新的高峰。
四、哲學價值
電影作品文化闡釋價值中,最為重要也最為深刻的是其中所蘊含的哲學價值。電影能喚醒個體生命的感覺,更可以使藝術成為超越生命的有限而獲得無限的中介。追求永恒、普遍與無限,追求藝術創造的哲理化,是20世紀現代主義文學藝術的共同特征,也是現代影視藝術的總體趨向。
哲學和藝術都是升華現象,藝術在追求升華的進程中往往就獲得了哲學品格。同樣是對戰爭的反思,《廣島之戀》和《現代啟示錄》就超越了一般的侵略與反抗、失敗與勝利、怯懦與英勇的簡單對照,而深觸到戰爭背后人性的永恒主題。一部絕好的驚險片素材,卻引起了黑澤明對人的思考,引出了發人深省的《羅生門》。安東尼奧尼曾表示:“我的影片源自我的情感,同時對應我的生活階段。”(S·查特曼《安東尼奧尼在1980年》,載《世界電影》1999年第1期,第236頁)然而他的作品卻讓東西方觀眾在個體中看到整個人類、整個世界的面影。只有關注整個人類的共同問題,才有可能引起普遍的共鳴;也只有穿透生活的表層,努力揭示出人類生存狀態的本質,才能使作品走向永恒。人,是藝術的宗旨,也是哲學的根本,而哲學意識賦予作品穿透時空的無窮魅力,也因此成為品評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話語。
電影作品的哲學品格主要表現在對人類及其生存處境的理性思考。聰明的俄底浦斯解開了“斯芬克斯之謎”,作為謎底的“人”,卻成為人類更難回答的問題。“人是什么?”“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又是誰?”從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直到今天,這些形而上的命題被反復追問。電影藝術無法回避也不應回避對人、人存在的本性、人的內在與外在困境的探討。電影史上那些深刻與永恒的杰作都是創作者們以深邃的目光關注人及人生存的這個世界的結果。美國當代著名電影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在他為數不多的作品中,總是將探討人、人性、人類未來的命運等哲理化命題放到創作的首位。其中《奇愛博士》《二一年太空漫游》這兩部描寫未來的影片,更可以看作庫布里克關于人類未來的哲理化思考的升華。英年早逝的基耶斯洛夫斯基被譽為歐洲“最有獨創性、最有才華而又最無顧忌的導演”之一。盡管人們試圖從政治、宗教等各個層面上解讀他的電影,然而他那自省的目光始終超越政治、宗教和社會學層面,深情地注視著現代社會中破損的個體命運。如在他的堪稱“天鵝之歌”的杰作《三色:藍、白、紅》中,他拋開政治、社會、宗教乃至藝術的層面,深入探討“自由、公平、博愛”這些人類的生存原則在個人生命層面上的巨大意義。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看來,真正的愛情是廣博無私的,能使人高尚的,但錯誤的愛情足以讓人遺憾一生。人世之愛好比一個個切成兩半的蘋果,只有找到切下的那一半,才能相合無間,用別的半個蘋果來代替是不可能完美的。但沒有遇到真正的對象的人也不必因此封閉人生。基耶斯洛夫斯基是運用電影進行人生哲學思考的為數不多的當代導演之一。同樣出于對人的思考,對人存在的可能性的探討,中國有了深沉凝重的《黃土地》,有了自由奔放的《紅高粱》,有了氣勢磅礴的《霸王別姬》……有了與世界對話的可能。但應當承認,在我國每年為數眾多的電影創作中,真正能跳出政治、道德等框架,讓觀眾通過銀幕眺望人生萬象,在短時間內感悟直接的生存哲學的力作,可謂鳳毛麟角。注重使命感的中國電影在追求哲理化方面還有許多路要走。
五、宗教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宗教價值也是值得關注的較為重要的文化闡釋價值。人類藝術文化的發展歷史表明,藝術和宗教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系和同構統一性。兩者以其對人類生活的晦暗性的洞燭、突破與超越,激情滿盈地傳達了一種普遍性的東西,從而改變了圍繞它的人們,把人們納入一種秩序之中,進入一種神圣的意義領域。人類通過藝術和宗教不斷提供的全新意義模式共同展現被創造的知覺和意義構架,解釋其經驗并規范其生活。宗教不僅成為藝術孕生的母體與土壤,而且直接與藝術創作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成為藝術發展的無可爭辯的因素。電影作為一門依靠現代科學技術的各項成果迅速發展起來的最年輕、最現代化的藝術樣式,同樣也深受宗教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在長期的藝術發展歷程中,藝術宗教化非常突出,廣義地看,甚至可以說,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偉大的藝術作品是無宗教的,而電影作為借鑒并容括人類藝術文化各種經驗的綜合性藝術,無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留下宗教文化的痕跡。另一方面,電影藝術的思維模式(包括創作思維模式和觀賞思維模式)和宗教的思維模式有共通之處。電影是影像的藝術,面對影像的電影創作者(包括電影觀賞者)對影像的偶然性、可能性、開放性以及紛至沓來轉變流動不可遏止的一切,收視反叫,耽思傍訊,在體味和知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韻的同時,也會生出“終不許一語道破”的模糊感受與“無言之美”。這種創作和觀賞中的模糊性、神秘性,散發著深沉的宗教感。電影藝術家和觀眾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里,通過獨特的“影像”話語,獨力闡釋自己的經驗,得出與宗教相似的有關世界的結論,特別是對生命與神秘之物的沉思、頓悟、揭示,是與宗教(至少是亞宗教)感情和宗教經驗的理解相聯系的。以至于有人將到電影院觀賞一部電影也比作是舉行一次宗教儀式。
觀眾通過觀賞電影,特別是觀看宗教題材或與宗教相關的影片,可以看見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覺察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他們需要它),發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構想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它已經喪失了,或者當它被發現時,也不能夠認出它來);而且還可以進一步看見他們至今不能看見的東西,甚至發現他們還沒有構想的東西。例如美國環球公司1988出品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誘惑》,這是一部探討耶穌在成神過程中的內心世界的影片。影片從耶穌當木匠為羅馬人制造用來處死猶太人的十字架開始,后來,耶穌的靈魂得到凈化,開始直接與上帝對話,又在沙漠中修煉40日,得到了驚人的神力;最后他得到神的昭示,應以犧牲自己來換取神對世人的拯救;他為了成為一個救贖的英雄,讓猶大出賣自己。但是就在他被羅馬人釘在十字架上即將成神的時候,發生了幻覺。他在幻覺中得救,結婚生子,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直至垂垂老矣。在他行將就木時,猶大前來指責他的背叛行徑,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并且發現他仍在十字架上作著最后的成神努力。通過觀賞該部影片,觀眾看到了神對人類的重要性,人類需要神的拯救;也發現了神不是天生的,而是由人自身修煉而成,神就是人;不盡于此,影片還進一步揭示出,神雖然是一個神,但他并不想成為一個神,人就是人,人也不想成為一個神。神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需要有一個神,需要有別人來做他們的神。神不是本身性的,神不過是一種消費性的和權謀性、策略性的存在。神不是由于本身而偉大,神只是由于人的需要才偉大。當人有一天不需要神的時候,神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這一點是對以往的關于神的觀點的一次顛覆,揭開了“神圣”不可侵犯的面紗,為人類自身的自我反省和發展作出了有益的嘗試和積極的貢獻。
但是正如藝術與宗教具有“無言之美”,觀眾對電影文化中宗教價值的闡釋也是很難的。大多數影片蘊含的宗教價值往往與生命價值、人性價值、哲學價值交織在一起。即使是宗教題材的影片,也往往借宗教的外衣傳遞更為豐富的內在的人文價值和哲學價值。如韓國電影巨匠林權澤拍攝于1981年的影片《曼陀羅》,雖然以佛教為背景,但究其實,它在本質上體現的仍然是人本主義思想。在拍攝《曼陀羅》時,導演林權澤明確表示,不是要拍什么宗教電影,因為他對佛教并不關心,也不相信宗教,他只是讀了《曼陀羅》的原作后,覺得這是一個最適合將其感受附于畫面中的故事,那種為了實現理想而獨立奮斗直至殞身不恤的執著過程竟是那樣美麗,他相信能打動他的必能打動觀眾。《曼陀羅》以守戒苦修的法云和放蕩不羈的知山進行對比,兩個修行方式不同的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大徹大悟而去。影片中知山走的似乎是大乘佛教的路,他不是閉門苦參“瓶中之鳥”如何解脫,而是投身世俗救度眾生。在被政府封鎖的小島上幫病人洗澡,替窮人要飯,為逝者念經超度。在他的身上隱約透露出“有一眾生不得度者,我誓不成佛”的崇高信念。但知山似乎又是一個徘徊于欲望和虛無之間的凡人,直面的勇氣常常被無盡的欲望吞沒。影片通過熟原僧人之口轉述他的救度行為,都通過閃回將他的愛情故事(也即他對欲望和虛無的斗爭)以影像完整地表現出來,這樣安排顯然是導演有意削弱他身上的宗教性而突出人性的掙扎。知山像推著滾石的西緒弗斯一樣永遠無法達到解脫的山頂。知山酒醉后坐化在冬日的山路上,未完成的佛像和他額上深刻的歲月之痕,隱隱透出的遺憾之情,在暗示他未能真正得道。而法云由于母愛缺失造成的心理創傷十幾年來始終不能釋懷,“瓶中之鳥”即是法云受困的心。他期望通過不斷壓抑自己的欲望來得道,而事實上無論是逃避還是肉體上的酷刑都不能對其有所幫助。只有當這兩個看似對立,實則相反相成的人物思想最終融合時,通往解脫的門才會轟然洞開。法云在焚燒知山遺體時體會到知山的勇氣,終于下山尋母,與母親見面后安詳離去。影片定格在一條無止境的道路上,與片頭近兩分鐘的道路的長鏡頭遙相呼應,起到了喻示主題作用,求道之路漫漫其修遠兮,法云依然會堅定地走下去。觀眾在影片中體會更深的是知山、法云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人文精神,佛門戒規、禪門公案都只是對這一精神的點綴。《曼陀羅》確切地說是一部“人”的電影,而不是“佛”的電影。(參見吳丹《宗教外衣人本內核》,載《當代電影》1999年第2期,第116頁)
一般來講,文化價值是包括認識屬性、審美屬性在內的總體化的價值屬性,因而,電影作品的文化闡釋價值除了上面提到的民俗學價值、社會歷史學價值、生命學價值以及哲學價值、宗教價值之外,還有認知價值、審美價值等,電影文化自身的豐富性也為觀眾闡釋電影文化價值提供了豐富性。正因為電影作品具有豐富的可供闡釋的文化價值,方才形成了文化發展的當代奇觀:在電影誕生剛過百年的短短時間內,觀賞電影已經成為人們最普遍、也最平常的生活經驗了。
近幾年拍攝的一些影片,比如《和你在一起》、《求求你表揚我》、《天下無賊》、《洗澡》等,片中的主要人物往往來自于“鄉村”和“城市”——這一二元對立的物理空間,他們在其中一個空間里“邂逅”,伴隨著故事的延伸折射出不同的道德準則和精神生活,而且人物性格沖突的結果是來自“鄉村”的人(劉小春、劉成等)基本上堅守住了生活的信仰和人性的溫暖,并順利完成了對“城市”人(江老師、莉莉等)的“超度”,使他們心悅誠服的洗心革面。這無疑也是鄉村文化對城市文化的勝利,在這里,“鄉村”扮演了“城市”拯救者的角色,成了“城市”人的道德綠洲和精神家園。同樣是對鄉村文化的肯定,但對“鄉村”的未來和明天的生存影片卻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樂觀的或悲觀的,當我們視“鄉村”、“城市”不僅是對立的精神空間而且是對立的社會空間加以審視時,后者可以給我們更多的思索。
【關鍵詞】鄉村城市鄉村文化城市文化空間城市化
一文本分析:從《和你在一起》談起
《和你在一起》是陳凱歌2002年的一部非常有影響的作品,講述了劉小春在北京學琴的經歷以及和莉莉、江老師的交往。影片的第一個段落即以舒緩寧靜的鏡頭勾勒了江南小鎮美麗恬靜的自然風光和熱情和諧的人際關系。為了比賽,劉小春來到了繁華的北京,首先進入他視野的是莉莉,在他驚訝、羨慕的主觀鏡頭里我們看到莉莉的奇裝異服以及嫵媚和。莉莉在影片中的身份是極端“曖昧”的,但不管是“二奶”還是“小姐”,她都是一個缺乏真情、金錢至上而良心未泯的享樂主義者。但在和劉小春接觸的過程中她的言行卻逐漸的發生變化,當得知小春賣了小提琴給她買那件大衣的時候,這種別人對她從未有過的好,給她內心以強烈的震撼。在影片最后她到火車站送行時,已經是一位穿著樸素、溫文爾雅的“良家婦女”形象。江老師也是如此,他生活邋遢、自命清高、與社會格格不入,有時候還愛沾小便宜,但卻有著對藝術純潔的熾熱之心。這樣一個復雜的矛盾體在和小春、劉成相處的過程中打開了封閉已舊的心門。在最后一次給小春上課時,他換了一身新衣服,整理了頭發,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在他的肩上,他最終拋棄了過去的生活,展露了自信的笑容。
毫無疑問是小春改善了莉莉、江老師的精神生態環境,讓他們的人生觀發生的變化。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忘記影片開始描繪的美麗的江南小鎮,就不應該忽視劉小春身上“外來者”的文化胎記,他的天真與淳樸浸潤著江南鄉村的寧靜與和諧,莉莉的漂泊、江老師的孤僻則與這個喧囂的城市緊密聯系在一起。在這座城市里,小春就是那個“天使”,“天堂”是“黑暗”的,而小春是光明的,“城市”是黑暗的,而“鄉村”是光明的。這是導演有意為之,如果說是音樂溝通了他們的心靈,那這音樂也是來自鄉村的音樂、感恩的音樂,而不是為了比賽、為了得獎演奏的音樂。所以當莉莉、江老師向小春報以深情的微笑的一刻,是他們自己、更是他們背后的文化向小春、更是向那個美麗和諧的鄉村文化表達著感謝并主動靠攏。另外,鄉村文化對城市文化的勝利在小春身上也體現的非常明顯——在最后的時刻,他放棄了“成功”的機會而選擇了和父親在一起、和“鄉村”在一起,他用行動證明沒有被這個城市同化。
在這部影片中有兩個不同的物理空間——“鄉村”(江南小鎮)和“城市”(北京),來自兩個空間的人裹挾著迥異的文化氣息和精神空間,在交往的過程中,來自“鄉村”的人對“城市”中的人施加了積極的影響,使其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和文化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在“城市”與“鄉村”的碰撞中選擇后者的價值取向在很多影片中存在著,典型的有《求求你表揚我》、《天下無賊》、《洗澡》。
《求求你表揚我》是黃建新最近導演的一部頗具內涵和寓意的新片,故事主要發生在楊勝利、楊紅旗、古國歌和歐陽花四人之間。楊勝利是早年的勞模,獎狀貼了滿滿一墻,特寫鏡頭下從獎狀上我們看到了的頭像,那是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標志。老人每年都有一部分補助,但他全捐了,現在得了重病,為了不給國家浪費錢,堅決不治療,唯一的愿望是兒子楊紅旗能受一次表揚。為了滿足父親的愿望,憨厚執著的楊紅旗到報社找到記者古國歌,說自己曾經救過一個叫歐陽花的女大學生,就在她要被人的時候,要求在報紙上登報表揚他。但古國歌在調查青春漂亮的歐陽花時,她卻否認了這件事,并且稱楊紅旗在誣陷她。就這樣,楊勝利老人走了,他沒有看到兒子被人表揚。后來證明是歐陽花在撒謊,但在古國歌面前她為自己做了這樣的辯護:“為什么死死的纏著這件事情不放?……一個表揚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就為了一個表揚,就為了一份虛榮,你們毀掉的是我的一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嗎?”這時“已經分不清對錯”的古國歌放棄了記者之一職業,來到北京。有一天在街上他“遇到”了已經失蹤的楊紅旗推著他“去世”的父親楊勝利,他們相視一笑,這一笑使古國歌悲涼的心靈無比溫暖起來。影片中,楊紅旗與楊勝利是來自“鄉村”的,楊紅旗老實憨厚、體貼孝順,楊勝利一生奉獻、不圖回報,“什么時候這墻上能有一張獎狀是你的,爸也就心滿意足了”——渴盼兒子被人肯定是他最后的要求。古國歌、歐陽花都是城市中人,我們不能肯定歐陽花最后的道歉有多少的誠意,但古國歌的彷徨足可以說明他受的沖擊之大,從其最后的微笑中可以讀出在邂逅楊勝利——這一死而復生的鄉土文化后洋溢的幸福。“勝利”、“紅旗”、“國歌”試圖要把我們領入仿佛很久遠的時代。
《天下無賊》是馮小剛2004年的一部影片,具有商業片的所有元素。片中的王麗是一個慣偷,但因為懷上了孩子,母性的本能讓她有了懸崖勒馬的沖動。在其自我救贖的過程中,來自河北一大山里沒有父母的傻根無疑是重要的角色和力量。他堅信——狼都沒有傷過俺,人會害俺?人怎么比狼還壞?”正是他的毫無戒心,使本來已有悔意的王麗找到了人性回歸的扶梯。在這里我們固然無法武斷的認定王麗、王薄的所為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城市”的
影響,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導演選擇了一個來自“鄉村”的,正如他的名字——傻根一樣充滿著近乎原始的美德和憧憬的人來幫助王麗實現靈魂的涅槃,同時幫助導演完成這次敘事,這選擇本身即是對“鄉村”的肯定,因為他(導演或者王麗)無法從“城市”中找到拯救的力量。在馮小剛的影片中,這種力量除了在《天下無賊》顯現,還出現在《手機》里——嚴守一的奶奶。
《洗澡》是張揚1999年的一部作品,“父親”老劉長年累月的開著澡堂,他堅信澡堂不僅能洗干凈身體,還能洗干凈靈魂。多年未回家的大明因為誤會從深圳——最具商業氣息的城市趕來。父子兩人最初的關系是冷漠的、緊張的,大明不贊成父親開澡堂,而且本人也只洗淋浴。不想老劉犯病,大明只有留下來照管澡堂,正是從這時起大明才真正開始接觸洗澡,開始了解父親,思想慢慢發生了轉變。老劉在水中怡然離去,澡堂也被推倒了,不久就會有商業區在這里建起來。影片其實敘述了一個父與子的故事,充滿古典意味的父親是傳統人情、親情的化身,他的澡堂為人們提供了吐納眾生的暖氣融融的大家園;長子大明則是離家出走、下海經商的現代城市生活方式的符號指代,他最初對父親“洗澡業”的拒絕既是對父親的背叛也是對“鄉村”的背叛。當兒子在父親的教育下蟠然醒悟之后繼承父親的精神遺產,我們于是看到鄉村文化最終沖破了大明——城市符號所意指的城市文化的堤岸。
與以上有著同樣的精神文化指向的影片還有很多,比如《天上草原》(塞夫、麥麗絲導演,2002年)、《我的父親母親》(張藝謀導演,1999年)、《玻璃是透明的》(夏剛導演,1999年)、《美麗新世界》(施潤玖導演,1999年)、《那山那人那狗》(霍建起導演,1998年)等。
二兩種態度:滿懷希望和“老人”的離去
在這些影片中都存在著“鄉村”與“城市”的二元對立,盡管有些影片的“鄉村”沒有直接出場,比如《天下無賊》、《美麗新世界》、《玻璃是透明的》等,像《天上草原》中的“城市”也沒有通過鏡頭得到影像化的顯現,但它們在意義的層面上沒有缺席,僅僅是隱身而已,這種隱身與置換有時候是藝術因素與非藝術因素相互妥協的策略。總之,鄉村文化在與城市文化的邂逅中,帶來的“鄉村”氣息讓城市面貌為之一新,“鄉村”成了他們精神的綠洲和道德的皈依。在影片中導演都對鄉村文化表現出向往和留戀,給以肯定和謳歌,但在這一共同的旗幟下,他們對“鄉村”的未來和明天的生存卻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樂觀的或悲觀的,從影片中我們能讀出導演或興奮、或沉重、或發現希望、或看到絕望的不同的表情。
《和你在一起》是一部充滿希望的影片,小春在北京經歷了成長的陣痛,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后依然在人生“成功”與“幸福”的十字路口上決絕的選擇了后者。影片以慢鏡頭來銘記小春和父親擊掌相慶的那一瞬間,來銘記莉莉和江老師樸素的穿戴和溫馨的笑容,加上周圍被感染的群眾,這一“大聯歡”的畫面贏得了大家的熱淚,也溫暖著大家的心房。導演對劉小春的回歸,對莉莉、江老師的轉變給予了積極的肯定,也為鄉村文化的明天描繪了一幅生機勃勃的藍圖。影片《天下無賊》中,傻根蕩滌了王麗、王薄的賊性,喚回了他們的人性,為了讓他活在天下無賊的夢里王薄甚至犧牲了生命。但傻根活了下來,他依然活在他的夢里,堅守他的信仰,繼續感染著身邊的人。
除了《和你在一起》、《天下無賊》,希望的曙光還在《天上草原》、《玻璃是透明的》等影片中閃爍。同時,在對待鄉村文化的前景上還有另外一種憂慮的聲音,在這一些影片中,有著非常典型的一個原型意象——“老人”及其離去。“老人”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文化積淀,他們作為家中的長者在特定的象征化語境中也就成為某一文化存在的證明,在他們身上集中了鄉村文化的精神氣質,有著傳統道德發出的人性呼喚,是一種權威和向心力,他們的離去,無疑也是一種終結,他們的死給影片蒙上了悲涼的色彩。
《求求你表揚我》中的楊勝利老人是最典型的,他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也是一個時代的寄托,其淳樸的愛國情懷和對兒子的樸素要求讓古國歌、也讓觀眾唏噓不已,但他堅守的這種信念在崇尚個性和自我的歐陽花那里輕而易舉的就被“解構”掉了——“一個表揚就真的那么重要嗎?就為了一個表揚,就為了一份虛榮,你們毀掉的是我的一生!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導演讓楊勝利死而復生,給古國歌一次想象性的撫慰和心靈懺悔的機會,但這個美麗的空想無疑“以樂景寫哀”更添了影片的悲涼。他的死帶走了所有的印有頭像的獎狀,帶走了一個眾人渴望獎狀、渴望為別人著想并被別人肯定的時代,一種迥異于城市天空的心靈空間。《洗澡》中的老劉視開澡堂為最幸福的職業,在這里,青年人重歸正途,家庭和睦如初,老人得享天倫之樂。他是澡堂最堅定的守衛者,也是澡堂這一傳統文化的堅定守衛者,盡管他最后的人生旅途改變了大明的人生航向,但這卻阻擋不住澡堂的滅亡,阻擋不住城市的擴張。當這一澡堂消失的時候,與之相伴隨的精神空間和文化空間也就一并消散在城市的上空,大明的轉變固然給鄉村文化以希望,但我們同時感覺到這希望在商業浪潮面前的無力和渺茫。《手機》中嚴守一的“奶奶”也是意義深沉的符碼。她一直生活在老家里,是嚴守一的牽掛,而她對嚴守一的囑托更深沉。她知道費墨胸悶,就托人給他捎了紅棗,說“棗能補心”,費墨說:“這棗吃下去,責任很大。”就是這位讓人感覺到“責任”的老人還是去世了。
綜觀這兩種態度,同樣是在對鄉村文化的肯定的前提下,后者比前者多了憂慮,也多了思索。它在給我們營造溫馨美麗的影像家園的時候,并沒有回避改革帶來的陣痛和生存的創傷。特別是《求求你表揚我》這部影片中,出現的矛盾沖突已經升級到一種仇恨的種子。
電影是要給觀眾營造一個美麗的夢并幫其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們都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但現實主義的影片不是孤立的存在,作為對社會生活的反映,它們撥動的應該是社會上最敏銳的那根神經,尤其是有一定票房收益和社會影響力的影片。但當觀眾都心甘情愿并理所當然的認同它所給定的價值取向時,特別是當我們將鄉村——城市作為社會空間來思索的時候,后一種態度——對鄉村文化前景的憂慮更應該引起我們的回味和沉思。
一、中國文化對我國電影發展的影響
中國早期電影是指從1905年中國自主拍攝第一部電影起,到1949年前,中國所拍攝的電影。《定軍山》的拍攝就是依托中國傳統文化——京劇的藝術為藍本而產生的,電影一經問世便具有了鮮明的民族特色。盡管這部只用一架手搖木殼制攝像機拍攝的無聲電影,已經無從拷貝了,但是在電影史上具有顯赫的位置。本片取材于《三國演義》中老將黃忠攻打定軍山的故事,黃忠乘勝攻占曹軍屯糧之天蕩山。黃忠越戰越勇,又智斬大將夏侯淵,奪取了曹軍重振定軍山。除此之外,在這個故事情節上,又增加了當時清政府所面臨的內憂外患,八國聯軍的侵華,清政府徹底淪為洋人的朝廷,封建主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加大剝削老百姓的程度。在此部影片中,京劇作為一個貫穿的主線,一方面代表著中國的傳統文化,一方面烘托出了當時中國人民的憤慨,是整個中華民族抗擊外敵、反抗精神的鮮明寫照。戲曲電影更好地促進了戲曲藝術的傳播與發展。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曾經說過:“戲曲可利用西方新式的機械,拍成有聲的電影,把中國時代積累下來的藝術傳遍世界。”把戲劇拍成電影,能使戲曲更快更遠的傳播,不但能使國內各個的觀眾能夠欣賞到戲曲名家的表演,而且也有助于戲曲藝術的海外推廣。總之,戲劇電影為戲曲藝術,乃至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揚做出了重要的貢獻。由此可見,中國的傳統文化京劇,對于我國的早期電影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具體文化元素對電影發展的影響
(一)特定文化時代背景的影響
在影片中要給觀眾一些特別的東西,不僅要表現出男女間、親人之間的感情,還需要表現出一點有震懾力的“殘酷美”,需要在后半部分有一個顛覆性的設計,而在情節的設計上,一定要遵循一定的時代背景,時代背景的凸顯就為整部影片奠定了基調。影片《茉莉花開》通過對三個主要人物——茉、莉、花各自不同的生活狀態的細致入微的刻畫,對她們在不同時代中的婚戀故事的描繪,向觀眾展現她們各自的生命歷程和生活態度以及她們的同一性和差異性,其中涵蓋了女性對生活、愛情、命運、希望和理想的命題。在講述人物故事的同時反射出中國近半個多世紀的時代背景。雖然影片折射著社會現實問題,但我們并不全然遵循現實生活的時間順序和多數人認同的生活經驗,即情節劇的準則,創造非情節劇的風格。時代的印記時刻都體現在三個主人公的身上,她們的每一次決定,都和當時的時代背景相照應。
(二)特定文化背景下鏡頭語言語言對電影的影響
影視藝術是集科學、文化與藝術為一體的綜合性學科。鏡頭語音是影視作品最基本的視覺語言單位,貫穿于影視作品的整個制作過程中,不管是導演,攝影師,剪輯師還是編劇,都必須掌握鏡頭語音的技術和藝術知識,才能完成一部高質量的影視作品。導演的一度創作,通過過攝影師的拍攝手法搬到熒幕上,后期的剪輯師和特效師更為注重這些電影鏡頭的運用。除此之外,編劇的鏡頭畫面感也必須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劇本中的每一句話都必須可以轉換成畫面,幾個方面的綜合因素,才能帶給觀眾一個全新的視覺盛宴。
《重慶森林》中鏡頭語言的運用就顯得匠心獨運而不同于其他導演。他描述的事件是通過兩種動作的對比來揭示的,并不是簡單的動作或事件的拼接。剪輯上一開頭就是連續的移動鏡頭的拼接,看起來給觀眾一種眩暈的感覺,畫面的不穩以及人物關系的復雜錯亂。導演用這種特殊的拍攝手法來表現社會生活的紛繁復雜,人與人之間看似氣密實質四處充滿隔閡的關系。攝影師往往采用提著攝影機跟進拍攝的方法,使得影片的畫面產生了強烈的流動感。片頭警察追捕女毒梟的鏡頭,變現出來了畫面的沖擊力,隨性的剪輯和夸張的人物造型,從而又凸顯出來了一種緊張的氣氛、人物間陌生的關系。
除了王家衛導演的鏡頭語言外,李安導演的鏡頭語言不但寓意深刻,而且在每一組鏡頭的拍攝里,也是極其講究的。以《飲食男女》為例,影片一開始就是一場很長的講述。導演大多采用特寫鏡頭來描述老朱做菜技巧的精湛。影片中一共涉及到了6次聚餐,每一次采用的拍攝手法都是不同的,矛盾沖突的激烈感也是不同的。在李安的導演中,從鏡頭畫面來看,后期剪輯的拼接是影片中的一大亮點。無論是王家衛考究的電影運動鏡頭運用,還是李安詩意唯美畫面的營建,無不透射著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和博大精深,電影作為一種特殊的藝術形態是詮釋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與媒介,無數電影人通過電影把華夏百家文化傳達于大眾,在為影片劇情人物感動的同時,也深受傳統文化的洗禮。
三、結語
一般而言,每部電影作品均包蘊一定的文化闡釋價值,而且是多方面的。不同的電影藝術家創作出來的電影作品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和內涵也是千姿百態、各有特色的。如同為中國第五代導演,在20世紀90年代就展現出不同的文化取向:陳凱歌一如既往沉緬于民族歷史,熱衷于人性建構,從早期《黃土地》起步,途經《大閱兵》、《孩子王》、《邊走邊唱》、《霸王別姬》、《風月》,直至《荊軻刺秦王》。他電影創作的基調一直是那種和中國血緣關系斷然撕裂的痛楚,并始終坦露士大夫式的精神憂憤,強調歷史哲學的表達,他的個人藝術行為和電影文本皆成為文化苦旅的代名。張藝謀則愈加顯示出一個形式主義者的輕盈,他認為中國(大陸)電影過于注重政治、社會、文化等形而上意義,固然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哲理性,但卻缺乏生動具體的人性描寫。他的表白實際上再次證明了他與陳凱歌在電影文化想象上的不同。因而無論是表現現代化遭遇傳統中國的《秋菊打官司》,還是紀錄鄉村文化撞擊都市文明的《一個都不能少》,他都在或過去、或現在,或農村、或城市的景觀中,把國民的生存狀態和技巧以“好玩”的形式展現出來。黃建新則又不同于“陳張”,他的《站直luō@①,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紅燈停綠燈行》、《埋伏》等一批內在涵義陳陳相因的影片均緊扣當代主題,展現了此時此刻的人間百態和可感可知的形形的社會情緒,透過歷史的蹤跡和傳統的力量,看到了另一個中國誕生時所帶來的精神壓力以及在現代化煉獄中翻滾掙扎的當代華夏。此外夏鋼的平和溫情、孫周的憂郁恬淡、李少紅的直面生活和寧瀛的理性風格化都使各自的影片展現出獨特風貌的文化形態和內涵。而90年代的周曉文更是積極多變,時而暢想都市青春,時而影像鄉土《二嫫》,時而涉足遠古《秦頌》,一個人,三種影片類型,三種表達格調,三種文化想象。
盡管每一部影片所展現的文化形態、內涵各有不同,但其中包蘊的文化闡釋價值有些則又是共通的。如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均表露出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創新意識,在選材、敘事、結構、語言等方面標新立異。作品的主觀性、象征性、寓意性都比較強,注重人物內心表現,探索民族化的歷史和民族心理的結構,從電影本體出發,努力建構獨具民族內蘊和民族形態的文化模本等等。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例子表明,不論是什么電影,也不管是哪位導演的作品,在文化闡釋價值的構成中,必然有一些共通之處。概括說來,電影作品的文化闡釋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民俗學價值
最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是通過觀賞一部影片,闡釋其中所反映的某個時代、地區、民族的民風和民俗。人類的精神生活中有兩個傾向,一是眷戀故鄉,對本土文化有特別的親近感;一是向往遠方,對異域文化有特別的新鮮感。愈是民族的也愈是世界的,具有鮮明民族和地域文化特色的影片往往容易得到各方的青睞,這也是中國影片屢獲國際大獎的重要原因。而人們喜愛觀賞影片的一個重要原因也就是能經常地、直觀地接觸豐富多彩的異域文化,了解世界各個民族的不同風情。
闡釋民風、民俗主要通過影片特有的環境、道具、布景以及不同民族演員的服飾、歌舞、語言等展開。如美國影片中燈紅酒綠的現代都市、英國影片中荒涼寂寥的莊園城堡、拉美影片中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阿拉伯影片中廣闊無垠的瀚海沙漠等等,這些都讓觀眾一下子就進入了特定地域民族的特有文化氛圍之中。再如日本人的和服、美國人的牛仔服、歐洲人的燕尾服、中國人的長袍馬褂等等幾乎都成了特有的民族文化符號。還有印度和日本影片中的歌舞表演,中國影片中的腰鼓、“顛轎”和信天游,美國影片中的“淘金”浪潮,歐洲影片中的“決斗”情結,無不傳遞出各具時代風情和民族特色的文化信息。當然,電影作品的民俗學價值還只是文化闡釋價值中的表層價值。
二、社會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包蘊的社會學、歷史學、政治學等內涵,也是影片中常見的文化闡釋價值。這些文化價值作為內在層面的文化形態特征,往往存在于影片的內部結構中。如歷史事件、政治風暴、社會習俗、民間傳說等等,常常成為一些影片的整體構架,從中可以闡釋出極為豐富的文化價值。《拯救大兵瑞恩》、《羅生門》、《》、《茶館》、《泰坦尼克》、《無頭騎士》等等都是生動的例證。拍攝于20世紀40年代初的《公民凱恩》更堪稱這方面的典范。影片是根據美國實有其人的億萬富翁、新聞大王威廉·倫道夫·哈斯托的生平事跡創作的。它陳述了新聞巨子凱恩作為“大國民”精神風貌,并且由這個人物撲朔迷離的命運概括了人類前史時代的深刻命題:資本與人性的沖突以及人性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普遍性異化。是資本這個怪物打破了幼年凱恩的平衡,資本的教育代替了母親的撫愛;是資本這個怪物在養成了凱恩作為社會人的才干的同時,也激發了他對資本的貪婪。他的巨大財富的累積,是以犧牲人的良知和人的情感為代價的;也是資本這個怪物使凱恩承受著現代聲色犬馬生活的輝煌,同時也徹底地撕毀了他在人的生活中的全部溫情。凱恩擁有資本和現代生活提供的宏傳版圖,但他卻失掉了人最美好的東西和最基本的享受。他沒有愛人,也失去了朋友,他是孤獨的,生前如此,彌留之際也不能免,他的那句般的“玫瑰花蕾”,顯示了他的心靈上的疲憊,同時也是心靈的自覺。它發生在凱恩相對遠離現代生活的時刻,并且聯系著他尚未涉足現代生活的孩提時代,因而帶有特別的催人沉思的力量。凱恩的形象呈現著一種全新的沉思的濃度,幾乎也是他生存的那個國家巨大歷史矛盾的回響,從中觀眾幾乎可以完整地了解到“凱恩時代”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三、生命學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生命價值(特別是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價值中較為深層,也較為重要的闡釋價值。草長鶯飛,虎嘯猿啼,生命的蹤跡無處不在。“生命之樹常青”,而體驗生命、思索生命、張揚生命,也是電影藝術魅力的源泉。生命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充盈于每一個個體的存在中。如法國著名導演讓·雅克·阿諾執導的動物影片《熊》,由一只小熊擔任主角,以一只大棕熊為最佳配角,再加上兩名獵人,組成了全部演員陣容。影片用擬人手法,始終以小熊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為主線,通過小熊那些頗有“傳奇”色彩的經歷,把觀眾帶入大自然中。攝影機展示的完全是熊的視野和范圍,觀眾在欣賞到一幅幅平時不易接觸到的自然景象的同時,深深感受到生命的律動和豐盈,進而領會到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的合諧是多么美麗又是多么重要。但電影由人創造,并因人而存在,其中心必然是人的生命形式和命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只有人才是美的,只有充滿生命的人才是美的”。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細審視,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與夢想。電影藝術只有與人的生活、命運緊緊聯接在一起,才能叩響出生命的感覺,探尋到生活的意義。
透視生命,首先要展現人的生存方式。好萊塢影片精心描述了一種高度現代化和“理想化”的北美生活方式:文明、舒適、溫情、浪漫……男主角正直幽默,女主角能干漂亮,由此構成了對亞洲廣大青年觀眾的強大吸引力。與此類似,我國《黃土地》、《老井》和《愛情麻辣湯》、《沒事偷著樂》等影片分別展示了傳統的中國農村生存方式和現代的都市生活方式,因而引起中外觀眾的強烈興趣和深刻關注。生命體驗更多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更多的人像克萊默夫婦、貧嘴張大民一般地“活著”,活在窘迫困頓中,活在雞零狗碎中,活在嘈雜擁塞中。高明的電影敘事和觀賞正在于濾去浮動的煙塵,聆聽生命真實輕微的音色。有時生命體驗也存在于罕見的突發事件中,特別是在面對巨大生存挑戰的災難時,人的生命意義會在短時間內爆發,在一瞬間閃現出劇烈而灼人的人性光輝。如《地震》、《龍卷風》、《活火熔城》、《天地大沖撞》等展現人類在自然災難面前的無能為力和堅強不屈;《泰坦尼克》、《緊急迫降》、《恐怖地帶》等則充分展示了人在技術社會里對不被自己了解或控制的技術災難的恐懼無助和劫后余生的生命體驗;《現代啟示錄》、《獵鹿人》、《細紅線》、《辛德勒名單》、《發條桔子》等則向觀眾展示了人的生命在人為的災難(如戰爭、暴力犯罪)面前既是無比脆弱,不值一錢,又是彌足珍貴,至高無上。人類的生命價值正是在生存形式的變幻中不斷得到實現和充實,人活著不管是享受生命,還是含辛茹苦,都是生命之光的閃耀。
對每個具體的生命過程而言,淺的是人生的表象,而深的是人的情感世界。情感始終是電影創造的核心,對生命感覺的捕捉,經常表現為對情感的凝聚與剖析。電影敘事以人們的情感和心理方式為主脈,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而將心比心,以情動情,是溝通創作者和觀眾心靈的最有效的途徑。“如果充分意識到情感意味著意識到它的全部獨特性,那么充分表現情感就意味著表現它的全部獨特性。”(科林伍德《藝術原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116頁)當人的內心隱藏著旋轉運動的情感潛流時,當情感在相反的兩極——歡樂與悲傷、希望與絕望、真誠與虛偽之間持續擺動時,電影讓觀眾看到了人類靈魂的最深處。《雨人》中的兄弟情深,《城南舊事》中的淡淡鄉愁,《廣島之戀》中的復雜戀情……或甜蜜或苦澀的種種情感,雖然是一時一地的故事,卻似一只弓拉動千萬人的心弦,喚起了縈回于每個人心頭的思緒。無論是“大江東去”,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只要表達的是永恒的情緒或意志傾向,即便是微山淺水,也能于細微處見出廣博,化瞬間成為永恒。因為“在這一瞬間,我們不再是個體,而是整個族類,全人類的聲音一齊在我們心中回響”(伍蠡甫、胡經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375~376頁)。
電影中的生命意蘊、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闡釋價值中最易與觀眾產生交流和共鳴的部分,觀眾觀賞電影,通過經歷影片中人物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品嘗影片中人物的酸甜苦辣,體味生活的歡愉和艱辛,以達到認識自身、珍惜生命、善待生活、完善人生的理想境界。一部《泰坦尼克》,讓多少人為之感傷,為之感動,為之莫名的惆悵和振奮。既有愛的甜蜜,又有恨的痛苦;既有生的歡愉,又有死的偉大。大難來臨時的人生百態讓觀眾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愈是美好的事物,當被破壞的時候,就愈具有悲劇的力量。電影中上演的一幕幕“悲劇”把觀眾,甚至把人類的整體生命價值推向一個個新的高峰。
四、哲學價值
電影作品文化闡釋價值中,最為重要也最為深刻的是其中所蘊含的哲學價值。電影能喚醒個體生命的感覺,更可以使藝術成為超越生命的有限而獲得無限的中介。追求永恒、普遍與無限,追求藝術創造的哲理化,是20世紀現代主義文學藝術的共同特征,也是現代影視藝術的總體趨向。
哲學和藝術都是升華現象,藝術在追求升華的進程中往往就獲得了哲學品格。同樣是對戰爭的反思,《廣島之戀》和《現代啟示錄》就超越了一般的侵略與反抗、失敗與勝利、怯懦與英勇的簡單對照,而深觸到戰爭背后人性的永恒主題。一部絕好的驚險片素材,卻引起了黑澤明對人的思考,引出了發人深省的《羅生門》。安東尼奧尼曾表示:“我的影片源自我的情感,同時對應我的生活階段。”(S·查特曼《安東尼奧尼在1980年》,載《世界電影》1999年第1期,第236頁)然而他的作品卻讓東西方觀眾在個體中看到整個人類、整個世界的面影。只有關注整個人類的共同問題,才有可能引起普遍的共鳴;也只有穿透生活的表層,努力揭示出人類生存狀態的本質,才能使作品走向永恒。人,是藝術的宗旨,也是哲學的根本,而哲學意識賦予作品穿透時空的無窮魅力,也因此成為品評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話語。
電影作品的哲學品格主要表現在對人類及其生存處境的理性思考。聰明的俄底浦斯解開了“斯芬克斯之謎”,作為謎底的“人”,卻成為人類更難回答的問題。“人是什么?”“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又是誰?”從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直到今天,這些形而上的命題被反復追問。電影藝術無法回避也不應回避對人、人存在的本性、人的內在與外在困境的探討。電影史上那些深刻與永恒的杰作都是創作者們以深邃的目光關注人及人生存的這個世界的結果。美國當代著名電影導演斯坦利·庫布里克在他為數不多的作品中,總是將探討人、人性、人類未來的命運等哲理化命題放到創作的首位。其中《奇愛博士》《二一年太空漫游》這兩部描寫未來的影片,更可以看作庫布里克關于人類未來的哲理化思考的升華。英年早逝的基耶斯洛夫斯基被譽為歐洲“最有獨創性、最有才華而又最無顧忌的導演”之一。盡管人們試圖從政治、宗教等各個層面上解讀他的電影,然而他那自省的目光始終超越政治、宗教和社會學層面,深情地注視著現代社會中破損的個體命運。如在他的堪稱“天鵝之歌”的杰作《三色:藍、白、紅》中,他拋開政治、社會、宗教乃至藝術的層面,深入探討“自由、公平、博愛”這些人類的生存原則在個人生命層面上的巨大意義。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看來,真正的愛情是廣博無私的,能使人高尚的,但錯誤的愛情足以讓人遺憾一生。人世之愛好比一個個切成兩半的蘋果,只有找到切下的那一半,才能相合無間,用別的半個蘋果來代替是不可能完美的。但沒有遇到真正的對象的人也不必因此封閉人生。基耶斯洛夫斯基是運用電影進行人生哲學思考的為數不多的當代導演之一。同樣出于對人的思考,對人存在的可能性的探討,中國有了深沉凝重的《黃土地》,有了自由奔放的《紅高粱》,有了氣勢磅礴的《霸王別姬》……有了與世界對話的可能。但應當承認,在我國每年為數眾多的電影創作中,真正能跳出政治、道德等框架,讓觀眾通過銀幕眺望人生萬象,在短時間內感悟直接的生存哲學的力作,可謂鳳毛麟角。注重使命感的中國電影在追求哲理化方面還有許多路要走。
五、宗教價值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宗教價值也是值得關注的較為重要的文化闡釋價值。人類藝術文化的發展歷史表明,藝術和宗教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系和同構統一性。兩者以其對人類生活的晦暗性的洞燭、突破與超越,激情滿盈地傳達了一種普遍性的東西,從而改變了圍繞它的人們,把人們納入一種秩序之中,進入一種神圣的意義領域。人類通過藝術和宗教不斷提供的全新意義模式共同展現被創造的知覺和意義構架,解釋其經驗并規范其生活。宗教不僅成為藝術孕生的母體與土壤,而且直接與藝術創作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成為藝術發展的無可爭辯的因素。電影作為一門依靠現代科學技術的各項成果迅速發展起來的最年輕、最現代化的藝術樣式,同樣也深受宗教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在長期的藝術發展歷程中,藝術宗教化非常突出,廣義地看,甚至可以說,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偉大的藝術作品是無宗教的,而電影作為借鑒并容括人類藝術文化各種經驗的綜合性藝術,無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留下宗教文化的痕跡。另一方面,電影藝術的思維模式(包括創作思維模式和觀賞思維模式)和宗教的思維模式有共通之處。電影是影像的藝術,面對影像的電影創作者(包括電影觀賞者)對影像的偶然性、可能性、開放性以及紛至沓來轉變流動不可遏止的一切,收視反叫,耽思傍訊,在體味和知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韻的同時,也會生出“終不許一語道破”的模糊感受與“無言之美”。這種創作和觀賞中的模糊性、神秘性,散發著深沉的宗教感。電影藝術家和觀眾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里,通過獨特的“影像”話語,獨力闡釋自己的經驗,得出與宗教相似的有關世界的結論,特別是對生命與神秘之物的沉思、頓悟、揭示,是與宗教(至少是亞宗教)感情和宗教經驗的理解相聯系的。以至于有人將到電影院觀賞一部電影也比作是舉行一次宗教儀式。
觀眾通過觀賞電影,特別是觀看宗教題材或與宗教相關的影片,可以看見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覺察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他們需要它),發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構想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它已經喪失了,或者當它被發現時,也不能夠認出它來);而且還可以進一步看見他們至今不能看見的東西,甚至發現他們還沒有構想的東西。例如美國環球公司1988出品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誘惑》,這是一部探討耶穌在成神過程中的內心世界的影片。影片從耶穌當木匠為羅馬人制造用來處死猶太人的十字架開始,后來,耶穌的靈魂得到凈化,開始直接與上帝對話,又在沙漠中修煉40日,得到了驚人的神力;最后他得到神的昭示,應以犧牲自己來換取神對世人的拯救;他為了成為一個救贖的英雄,讓猶大出賣自己。但是就在他被羅馬人釘在十字架上即將成神的時候,發生了幻覺。他在幻覺中得救,結婚生子,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直至垂垂老矣。在他行將就木時,猶大前來指責他的背叛行徑,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并且發現他仍在十字架上作著最后的成神努力。通過觀賞該部影片,觀眾看到了神對人類的重要性,人類需要神的拯救;也發現了神不是天生的,而是由人自身修煉而成,神就是人;不盡于此,影片還進一步揭示出,神雖然是一個神,但他并不想成為一個神,人就是人,人也不想成為一個神。神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需要有一個神,需要有別人來做他們的神。神不是本身性的,神不過是一種消費性的和權謀性、策略性的存在。神不是由于本身而偉大,神只是由于人的需要才偉大。當人有一天不需要神的時候,神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這一點是對以往的關于神的觀點的一次顛覆,揭開了“神圣”不可侵犯的面紗,為人類自身的自我反省和發展作出了有益的嘗試和積極的貢獻。
考察第五代電影文本,可以發現第五代電影的絕大部分存在著文學的母本。進一步分析這一改編的“奇觀”,我們看到的是第五代電影的改編承續了現代性在歷時空間中的文化之根和現時狀態中的文化之變。
【關鍵詞】現代性第五代電影改編文化語境
“第五代”是一個難以下定義的概念。有人把“第五代”理解成為一個類似于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電影潮流,也有人認為“第五代”是一個中國電影歷史上一個卓越的群體。一般而言,約定成俗的概念是這樣的:他們是新時期出現和成長起來的一批年輕的電影人,具體是指之后的1978年恢復高考制度后北京電影學院招人的第一批學生,即1982屆畢業生。他們是第五代的主體。[1]第五代的這批作品都有著相通的歷史價值立場與精神追求,有著對電影語言的大膽探索。以此為表征。其背后還內涵著與中國社會現代化高度合拍的中國電影現代性的承續、轉換的歷程。因而,也就意味著中國“第五代”電影的現代性是在現代社會歷史價值意義的構建和現代電影語言審美形式的雙重緯度上展開的。
一、現代性的承續:“第五代”電影的文化之根
中國電影的現代性與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具有同步性。中國電影的現代化也是在遵從電影自身特點、規律的基礎上,以反映“社會的現代化”、“人的現代性”為其出發點的。“五四”從本質上說是一場思想啟蒙的運動,反映了國人對社會進步、人的發展的渴求。隨著20年代中國電影自身的發展,雖然沒有脫去“鴛蝴派”、“文明戲”的色彩,但其反過來促進了大批電影觀眾群的形成與發展,應是一個不可否認的歷史存在。1930年,“左翼作家聯盟”的成立,直接推動了“左翼電影”運動的興起。與現代社會的進程緊密聯系,自“左翼電影”以來,經過“國防電影”、“革命電影”、“進步電影”的口號,以“進步”、“民眾”思想為核心的電影思潮構成了中國現代電影的主流。30—40年代,中國現代電影主流內部關于“社會派”與“人文派”的分野為現代電影提供了更多的可能。第四代導演,無疑更為執著地反思著社會進程的變遷,呼喚著人性的回歸,邁出了走向“審美現代性”的堅實步伐。在《小花》(1979)為主要開始標志的情感表現影像中,第四代電影人展開了新時期的詩化的、還舊的情感藝術表現天地。一系列的散文化作品如《城南舊事》(1982)、《鄉音》(1983)、《人生》(1984)等,翻出中國現代電影動人的局面。
承續前人對社會歷史意義的探尋,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基本上是表現大人文背景下的文化反思和文化啟蒙意識,并在這個過程中表達對人本身的關注。如張藝謀的影片《秋菊打官司》,在一個極為簡潔的故事中表達了多層次的內涵。故事的外表是一個社會性層面的問題:一個民告官的故事:其次是人物的命運和性格:一個受到傷害的弱者對自身尊嚴的維護:之后,它折射出的則是中國農村人的蒙昧與覺醒相互交織的主題:秋菊堅定的告狀既有農民的執著。也有對法律的逐漸認識,但最后的結局所體現出的法律的嚴肅性顯然是她無法意識到的,也是無法用樸素的農民的道德力量所能解決的。從這樣的視角來分析,《獵場扎撒》、《盜馬賊》、《菊豆》、《邊走邊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講述是在中國傳統的、歷史背景中展開的,《一個和八個》、《黃土地》、《喋血黑谷》、《晚鐘》、《紅高梁》等影片是選擇了的歷史背景,《孩子王》、《霸王別姬》等影片則有的痕跡,《黑炮事件》、《大閱兵》、《秋菊打官司》、《四十不惑》等影片展示的是改革開放宏大敘事,但它們都無一例外的指向了人,人的壓迫、反抗、覺醒、困惑等等。
巴赫金認為,藝術形式并不是外在的裝飾已經找到的內容,而是第一次發現內容。所謂現代藝術,從根本上看就是為一種新的思想找到其適合的新的形式。而一個時代文化價值意義的確立,都是以建立具有鮮明的語言體系為特征的。法國電影理論家馬賽爾·馬爾丹在《電影語言》一書的序言中的話:“電影是一項企業,又是一門藝術:是一門藝術,又是一種語言。”
從中國電影誕生以來,中國電影語言就一直走著一條逐步擺脫戲劇語言的束縛找到自身特性的道路。對中國電影語言的探討,也是與對電影本性的發掘與認識密切的聯系在一起的。1905年,電影在中國第一次放映就被冠著“影戲”的名稱,從戲弄一些洋玩意逐步走到弄點中國自己的戲曲電影。它作為一種記錄語言的工具的功能初步得到認可。1909到1922年間,電影在第一代電影人(如張石川、鄭正秋)的多方面的嘗試下,電影的影戲傳統基本形成,并吸收了傳統藝術與舞臺戲劇的特點加以了合理化的改造。1920年代后期,新知識分子加入到中國電影工業中,西方的文藝理論和電影經驗逐漸傳播,為中國電影藝術水平的提高帶來了很重要的新動力。這批新知識分子和后來的左翼電影運動結合起來,誕生了中國第二代電影人,在1932年至1942年中創作了中國電影史中的第一個黃金時代。抗戰期間的電影創作中,在電影語言探索中最具意味的是延安記錄電影學派的誕生和費穆在孤島中拍攝的戲曲集錦片《古中國之歌》。在1976—1978年的短暫“恢復時期”后,第三代導演開始將受壓制的對電影的革新熱情噴發出來,1950年代中后期的觀看國外電影的經驗和思考轉入了他們對自己語言體系的改進,而在第三代電影人背后的第四代電影對電影的創新欲望更加在沒有“傳統”包袱下出現井噴現象,這種現象帶來了對西方電影最外化技巧的大量堆砌式使用,在電影語言上表現為一種未經歸置的野性。這種爆發在整個電影觀念是一種促進中國電影語言“現代化”的決心的產物。他們的影片有效的回避,抑或超越了中國電影“戲劇的拐杖”,走上了一條“電影語言現代化”的寬廣的道路。
第五代導演無疑受到了這一美學風格的極大影響,其延續的痕跡也是相當明顯的。第四代導演中的“一些寫意性的段落,如《青春祭》中的‘出殯’,‘泥石流’等”,到“《黃土地》中的‘腰鼓’、‘祈雨’,到《紅高梁》中的‘顛轎’、‘喝酒’等,都有著一以貫之的清晰的藝術軌跡。”[2]但是,總體而言,第五代導演的電影語言在此基礎上又有了很大的革新。他們在敘事上放棄了如何將電影和戲劇分拆開來的膠著。以一種“造型感”和“隱喻性”的鏡頭語言體系對整個中國電影格局發起了挑戰,這種挑戰使得電影的視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
二、現代性的轉換:“第五代”電影的文化之變
客觀的社會環境,沒有允許第五代導演在人性的價值啟蒙與獨特的造型語言的道路上持續太多的歷程,很快被泛化并被后起的“第六代”所追趕,經歷了轉型與調整的痛苦。從本質上講,文化藝術形態的轉型是以社會經濟的整體轉型為背景的。
進入90年代,隨著市場經濟大潮的興起,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整體加速轉型的時期。從計劃經濟體制到市場經濟體制。從農業文明的社會形態到現代文明的社會形態,從傳統的政治倫理型文化到經濟商品型文化,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出現了深刻的調整。在新與舊的轉型中,各種思想文化觀念的混雜、傳統價值觀的顛覆、傳統審美構架的崩塌,商品經濟、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潮流的沖擊下的各種各樣的焦慮和困惑等等都充盈在當代社會的方方面面。[3]這種社會轉型期的時代特征體現在中國電影創作中,就是一種藝術形態的當代轉換,一種電影社會文化價值與電影文化語言在當代社會環境中的“雙輪旋轉”。[4]
不同于前五代電影人對電影社會歷史價值的內在認同,電影的“后五代”群體從電影本體出發,對電影作為大眾文化的商品屬性的價值認同觀念不斷凸現,并日益體現在他們的電影創作中。隨著90年代整個社會經濟環境的根本變遷,以市場為導向的電影生產制作已經成為了中國電影必須進行的最根本的戰略抉擇。觀影人數的急劇減少、國產電影市場的大幅度萎縮把曾經還處于遮蔽狀態下的中國電影孱弱的工業體系和營銷能力徹底暴露在了世人的眼前。關于中國電影產業研究的一些關鍵概念,如受眾、票房、發行營銷、目標市場、投資體制等都開始成為電影研究的一個重要的理論向度。
從創作的實踐來看,九90年代開始中國電影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線索是如何把握電影作為大眾文化消費品的特質上,在這個進程中對好萊塢電影的敘事系統的學習成為十分關鍵的問題。張藝謀1993年之后的作品及第五代導演群體特征的解體。都與此有關。葉大鷹的《紅色戀人》和馮小寧的《紅河谷》等影片的標志性作用也十分明顯。然而在其中最為成功的代表人馮小剛的賀歲系列中,則更為發人深省的表現了中國大陸的現有強勢文化消費習慣的重要作用。
中國電影進入90年代以后,新生代電影的出現促使真正討論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的“人的狀況”,以及將50年代以后世界藝術電影創作領域全面的“現代化語言”和中國的“現代化”進程結合起來。新生代導演中關于個人成長的討論重心,給中國電影的創作獲得了一次將電影創作和個人生命體的表達高度結合的契機,但是這些作品尷尬的境地仍然不可避免。他們生不逢時。在這個社會歷史階段,電影作為大眾文化消費品的性質重新回到對其存在的主要訴求上,再加上主流文化傾向和個人表達的呈現水平等多種原因,使得“第六代”或者“新生代”電影人中的個人言說和對電影語言的關心被放置在一個邊緣化的地帶,他們的生存比他們的前輩中國電影人更為艱難。但是,事實上,第六代導演所帶來的藝術理想及表達方式,已經為中國電影輸入了新的理念與語言。[5]可以說,其獨特的語言體系是對第五代群體性語言的一種反駁,構成了對第五代群體的一種深刻的解構。分析其主要的語言構成,主要在于自我的敘述視角和紀實的語言風格。
在電影敘事中,敘述視角是一個重要的語意生成要素。出于對自我價值的認同與尊重,第六代導演采用了自我的敘述視角,其作品帶有一定程度的集體自傳性。《陽光燦爛的日子》以成年的我——馬小軍回憶的方式展開自己曾經經歷的往事。為了讓觀眾確信我的敘述者身份,導演甚至不惜冒著故事流暢性被打破的危險,多次用話外音的方式懷疑敘述的可靠性。“我現在懷疑和米蘭的第一次相識是偽造的,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在馬路上遇見她。”在影片攝影中。也多次采用了仰角近景,使得“我”的形象漸顯高大,反映了敘述人對自我的懷戀。其他如《蘇州河》、《長大成人》、《月蝕》等一批作品都展現了自我的依戀和懷疑中的雙重矛盾,成就了第六代導演自我的成長寓言和青春囈語。
第六代電影導演“自我”成長寓言是以一種紀實性的語言風格呈現的。出于對宏大主題的抗拒、反叛,以及他們自身沒有進入中心的邊緣拍攝、生活狀態,他們普遍采用實景拍攝、非職業演員、同期錄音等方式,強化影片的紀實性。法國《電影手冊》雜志評價為賈樟柯帶來國際聲譽的影片《小武》,其“創作手法擺脫了中國電影的常規,……表現了中國電影的復興與活力”。排除意識形態的政治因素,這樣的評價還是比較客觀與公允的。在這里,“中國電影的常規”即是第五代導演為中國電影在國際上樹立的鄉土中國的影像。他們成為了第六代導演爭相解構和劃清界限的對象。第六代導演的代表人物張元曾說:“寓言故事是第五代的主體,他們能把歷史寫成寓言很不簡單。而且那么精彩地去敘述。然而對我來說,我只有客觀,客觀對我太重要了,我每天都在注意身邊的事,稍遠一點我就看不到了。”[6]曾因以成長的主題和成熟的形態命名了第六代的路學長,在拍攝電影《長大成人》中曾說:它“表現了一個孩子長成青年的過程”,“有我自己的故事和我朋友的故事”,成為了60年代人群的精神自傳。
三、現代性的視角:“第五代”電影改編的文化語境
美國電影理論家喬治·普魯斯東曾說過:“小說與電影是兩條相交叉的直線,在某一點上重合,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誠如此言,自電影誕生以來,它和文學就處于這樣交叉與分離的矛盾互動中。從美學形態上分析,文學(尤其是小說)和影視的敘事藝術有著驚人的相似性。恰是這種敘事的相似性,使電影從誕生之日起,就與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比如影視和文學的主要的敘事因素都包含著敘事主體、敘事客體和敘事手段三個關鍵元素,影視和文學都是借助于敘事的感性特質虛構或者再造了一個有別于現實真實世界的虛擬空間,而這個空間的存在是對于現實世界一種美學意義上的重現或者補償。影視與文學都是通過感性的人物、沖突的事件和生動迷人的故事,圍繞著一個預先為導演或者作家設定的主題展開想像的敘事,他們在接受層面上大多都設定了預期的讀者或者觀眾期待視野。所以,作為同是敘事藝術的影視與文學,它們之間的相互依存是一個相當鮮明的文化事實。
以這樣的視角來考察“第五代”導演的經典之作,幾乎全部由文學作品改編而來。這是一個電影改編的奇觀!“第五代”導演的處女作。幾乎都是由文學作品改編而來。張藝謀的處女作《紅高梁》,陳凱歌的處女作《黃土地》,黃建新的處女作《黑炮事件》,張軍釗的處女作《一個與八個》是根據文學作品改編的。其中尤以第五代的雙璧:陳凱歌、張藝謀最甚。除《黃土地》之外,陳凱歌又陸續改編拍攝了《孩子王》、《邊走邊唱》、《霸王別姬》、上接07頁《花影》等。張藝謀則更被稱之為“離不開小說的導演”,其迄今為止的12部影片。除了1988年《代號美洲豹》和2002年的《英雄》都是改編自小說。如1987年的《紅高梁》改編自莫言的《紅高梁》,1990年的《菊豆》源于劉恒的《伏羲伏羲》,1991年的《大紅燈籠高高掛》改編自蘇童的《妻妾成群》,1992年的《秋菊打官司》源自陳源斌的《萬家訴訟》,1993年的《活著》改編自余華的同名小說《活著》,1994年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取材于李曉的《門規》,1996年的《有話好好說》由述平的小說《晚報新聞》改編,1998的《一個都不能少》由施祥生的《天上有個太陽》改編,1999年的《我的父親母親》改編自鮑十的《紀念》,2000年的《幸福時光》取材于莫言的《師父越來越幽默》。